这妖妇既长得奇丑,说话偏那么浪声浪气。那粗如水桶的腰身,连同前胸一对肥肉口袋,后身两片紫酱色的肥臀,还随同乱扭,丑态百出,厥状至怪。先来三妖人深知妖妇厉害狠毒,始终在旁夹攻乱骂,只让出中间一段,由其向前搭话,眼看别处,故作未见。田氏兄弟见此怪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谢、李三人本来打算除去毒手之后再说,藏身宝光之中,对这些妖党全不理睬。及见妖妇这等丑怪,简直梦想不到;再想起毒手摩什那副尊容,与妖妇恰好配对。初遇不知来历,谢琳首先忍不住好笑起来。哪知妖妇邪法厉害,别具专长,即此也是邪法之一。幸被金幢宝光隔断,未受暗算,否则谢琳这一笑,先吃大亏了。妖妇早就看出毒手摩什只剩残魂在内,勉强挣扎。暗中激怒之下,因对方三个少年男女根骨之好,从来未见,竟生妄念:既想代毒手报仇,救出残魂;又想把敌人真神摄去。及见邪法无功,内中一个少女同一幼童还在指点自己笑骂,竟如无事,不禁大惊。当时一声怒吼,现出本来面目。浓眉往上一竖,两只猪眼突泛凶光,拍手跳脚,狼嗥也似破口大骂起来。
谢璎近来禅功精进,佛法越高,一经运用,便如一粒慧珠,通体灵明,不染丝毫尘滓,任何事物绝难摇惑。此时正在灵光返照,潜心默运,打算时机一到,再发心灯佛火,消灭残魂。妖妇尽管丑态百出,直如未见。谢琳却是不然。因七宝金幢已有乃姊主持,护法有人,又恃炼就伏魔诛邪之法,先见群邪猖狂,本就跃跃欲试。又见妖妇怪声怪气,哭求了一阵,无缘无故忽然翻脸,张着一个连腮血唇大口,露出满嘴黄板牙,唾沫横飞,跳脚乱骂,出语更是污秽不堪,便是鸠盘、嫫母,恶鬼变相,也无此丑怪,不由有气。李洪更是早就厌恨。于是双双不约而同,一个把断玉钩化为剪尾精光,一个把碧蜈钩化为一道翠虹,同时飞射出去。
不料田氏弟兄喝骂一阵,见对方三人不曾理睬,当做有心轻视,越发有气。把来时所闻妖人激将之言信以为真,早要发难。不过二人出身虽是魔教,因尸毗老人为人正直,除因身是旁门,恐正教中人轻视,无甚往还,交游不多,大半左道又与乃师一样习性,专喜意气用事而外,善恶之分,却极明白。见妖妇淫秽丑态,也是心生厌恶,羞与为伍。这还是与群邪同在一面,妖妇不曾犯他,如在别处相遇,绝看不惯妖妇这等淫邪无耻,也许动手杀她。皆未可知,如何还肯与之同流合污?因此一来,反倒停手住口,暂作旁观。心料妖妇邪法虽高,不是对方三人之敌,想等妖妇败退,再行上前,以示并非妖党。只为闻说二女学会绝尊者宝箓,要将宇内魔教中人一一除去,自己虽已随师皈依佛法,以前总是魔教,为此不服。
又与轩辕门下妖徒好些相识,还想寻对方理论,教她知道魔教中人厉害,就便救出毒手,应人之托。停手以后,仔细往光中一看,见二女生得美胜天仙,清丽绝尘,又是一般装束相貌,不由生出爱意。暗忖:“自己也是孪生兄弟,又都生得那么美秀,自负举世无二,谁知天地钟灵毓秀,并不偏私,竟会生出这样两个少女。师父近来虽习佛法,因是得道千年,法力高强,无从拜师剃度,至今不曾受戒。本门不禁婚嫁,新近师父还将师妹的前生爱侣擒来,迫令允婚,自己学样,当不怪责。如得此女为妻,岂非天造地设,两双四好,永传佳话?”想到这里,多年道心竟为二女美丽容光摇动,本就越看越爱。谢琳再因妖妇丑态,嫣然一笑,越发爱极,正在痴看。不料两道虹光电射飞出,当前妖妇首先化作一片红粉色的妖光,一闪不见。
李洪年幼爱才,对于二田并无敌意。见妖妇逃退,右侧三妖人正以全力猛攻,想救毒手。金幢宝光虽冲不进,但谢璎一心对内,未将金幢威力向外发挥。而来的这三个妖人,所持均是魔教中的异宝,厉害无比,如换别的法宝,早已被他毁去。尤其内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妖徒,竟用大量阴雷来攻。只见一团接一团茶杯大小紫碧二色晶球,在光层外连珠爆炸,发出极猛烈的雷火精芒,连同另两妖党手上发出来的十几根血焰火蜇,所到之处,激撞起千重霞彩,花雨缤纷,霹雳之声震天动地。如非金幢镇压,轩辕老怪秘炼阴雷与九烈神君异曲同工,凶威最猛,休说为数这么多,只消两三粒,两座大咎山也被从顶到底连根炸去,成了平地。
就这样,当地虽无甚残破,附近峰峦也被震裂了不少,纷纷倒塌,此起彼应,轰隆轰隆,响成一片巨震,声势猛烈,也实惊人。此时正越来越猛,李洪自是不容,一指断玉钩,改朝三妖人飞去,双方斗在一起。谢琳见妖妇逃退,本来想与李洪合力御敌,猛瞥见田氏弟兄痴看自己,低声说笑。金幢以内,心灵所注,能听出千里以外,任何巨声繁喧均不能乱,照样听得逼真。先见二童喝骂叫阵,因见身无邪气,左道妖邪中从来无此妖人,当是海外散仙一流,受人蛊惑而来,本和李洪一样不想伤他。及见神色可疑,行法一听,对方竟垂涎自己美色,正在暗中商议,想用魔法擒回山去为妻,如何不恨?当时大怒,以为两道童决非好人,立意除他,不愿再寻三妖人的晦气。一面指挥翠虹,改朝田氏弟兄飞去;一面把近炼的伏魔法宝,纷纷飞将出去。田氏弟兄竟然不惧,朝着二女,喜滋滋同喊得一声:“好!”连身化作两道金碧光华,与那四五道宝光雷火斗在一起。
妖妇五淫仙子秦嫫邪法高强,本非真败,因见金幢神妙,邪法难侵,又见钩光厉害,措手不及,本意败退诱敌,将邪法准备停当,乘隙暗算。二田动手一挡,敌人法宝又在纷纷发出,正合心意。知道这类法宝多与主人心灵相合,如在行法时先有准备,不令上身,便有成功之望。只要对方心神稍受摇动,所炼五淫神魔便如影附形,不到把对方真元吸尽,骨销神灭,便是天仙也难解脱。又看出田氏弟兄对她意存鄙视,对于二女却甚有情,不由激发天生凶残淫妒之性,妄想就势连男带女一起下手。这时刚刚准备停当,飞将回来,二次现身,手朝脐下一拍,妖妇丑怪形体忽然隐去。谢、李三人面前,忽现出亩许大小、明镜也似一团略带红粉色的光华。先前妖妇身上所绘五对赤身美男美女,忽同出现,在一片繁花盛开的桃林之内,舞蹈起来。始而粉臂轻摇,玉腿同飞,雪股酥胸,极妍尽态。跟着艳歌互唱,媚笑相闻,声音柔曼,荡人心魄。到了后来,更是横陈花下,引臂替枕,活色生香,备诸妙相。
谢琳禅功本有根底,道心坚定,不合心忿敌人,必欲置之于死,全神贯注在田氏弟兄身上,生了嗔念,心神已分。索性厌恶妖法污目,不去看她也罢。一则妖妇邪法相隔不远,正在对面,占地又大,目光所及,不容不看;再则谢琳童心未退,性最爱花,又擅灭魔大法,未免自恃,不知厉害。见那片花林花光潋滟,灿若云锦,十分好看,一时大意,不由多看了一眼。及见林中邪魔诸般丑态,不愿再看下去,暗骂:“该死妖妇!少时一定叫你形神皆灭。”正想用法宝破那妖法,猛又瞥见镜中飞起一蓬粉红色的彩烟,朝外面宝光中射去。当时心神一荡,心旌摇摇,心灵上立生警兆。知道妖法厉害,虽然金幢阻隔,不曾受害,因所用法宝与心神相合,也竟受了感应,几为所算,可见阴毒无比,不由大吃一惊,改了先前轻视之念。于是忙把最具威力的灭魔大法施展出去。
妖妇不知金幢威力不可思议,就算谢琳神魔已经附身,不过元神稍受损耗,谢璎必定警觉,稍为运用,不特害人不成,那淫魔也必消灭;再不,便是倒戈相向,反攻主人。本来万无幸理,偏又是既贪且狠,竟想谢、李三人之外,就便连田氏兄弟一齐下手。做梦也没有想到,李洪九世童贞成道,虽然年幼,不论法力,专论道力,竟比二女还要深厚。不特见如未见,无动于衷,反倒恨她污目,正要一举除她。而另一面,田氏弟兄得道多年,又是行家,虽未见过妖妇,闻名已久,知她淫毒无比,不论亲疏,早有防备。先还想妖妇震于自己师徒威名,必不敢犯,不料竟连自己齐下毒手,毫不顾忌,不由大怒。又想借此向心上人卖好。于是同声大喝:“谢道友暂停玉手,留神邪法暗算,我代你除此妖孽。”随说,田琪扬手一蓬彩丝,暴雨一般发将出去,首将那团妖光一齐网住。
田瑶又发出三根血红色的飞钉,朝妖光中打去。李洪为想一举成功,竟将金莲宝座取出,手掐诀印,往外一扬,那圈佛光立飞出去,罩在红丝妖光之上。妖妇隐身妖光之内,见所想擒的五人,除谢琳面色略变,即复原状外,一个也未受动摇,心中惊奇。正待加紧施为,忽听二田喝骂。猛想起:“欲令智昏,怎会忘了这两人?看去年幼,实则得道年久,又是尸毗老人爱徒,如何惹他们?”情知不妙,方欲收法暂退,谁知对方出手神速,恰又同时发动,刚被红丝连人带淫魔一起网住,连中三根魔钉,现出原形。那五淫神魔所化的十个美男美女也齐现原形,变作十个青面獠牙、形如骷髅的狰狞恶鬼,一窝蜂朝自己扑咬上来。心中一慌,佛光也已照到,本就万无生理,另一面谢琳又扬手一片雷火打到,三面夹攻,妖妇固是形神皆灭,连带二田的那蓬红丝和三根魔钉,也一起消灭。
谢琳心恨二田轻薄,妖妇一死,又指宝光夹攻上去。田氏弟兄把师门至宝连失其二,不由急怒交加。又看出谢琳恨他们已极,明知对方厉害,无如心爱二女,又从未丢过这样大人,就此退去,面上无光,只得各施法力斗在一起。双方相持,不觉过了一日夜。谢琳成心要制二田死命,见对方法力甚高,法宝层出不穷,急切间无奈他何,欲用所习小金刚灭魔神掌伤之。但是刚刚炼成,尚未用过,此法威力太大,功力不纯,一个驾驭不住,自身元气也要损耗。事前还要准备,必须有人相助,始保万全。谢璎专炼毒手;李洪正与三妖人为敌,刚刚得胜,又来了两个妖党,打得正紧。又看出李洪对于二田似无敌意,越不好意思把前闻之言告知。打算暂时相持,等到妖魂将要炼化,再告知姊姊,一同下手。本来毒手摩什的妖魂黑影,至多再有几个时辰便可消灭。谢琳如不先发,到时二女合力上前,只将七宝金幢往前一罩,田氏弟兄便难幸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