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诸事停当,圣姑忽显灵异,在对岸上现出一片玉壁。易静识见灵悟,当时悟出那是父亲所说的水宫要地的阵图,为破全洞禁制的枢机,只是全图尚未出现。心中大喜,忙即澄神定虑,潜心默记。图刚记熟,周轻云、李英琼二人也已寻来。同时一左一右,又添出两座法屏,各现圣姑法身:一是道装,一是禅装。周、李二人方一拜倒,内一法身本是双手拊膝,趺坐其上,忽改作一手拊心,一手斜指池内。易静猛然想起先见图形所得的源脉奥旨,不禁恍然大悟。忙运慧目,定睛往所指之处一看,果看出一点异兆,知无差错,惊喜交集,大出望外。水宫险地,断定妖尸放不下赵燕儿,早晚寻来。见周、李二人同在上面,恐有差池。自己总图难知线索,尚未得到,无力兼顾。忙即传声,令二人用牟尼珠将水遁镇住,隔水晤谈。因已先把癸水全图解悟,稍有警兆,立可发觉。
正谈说间,猛觉有人进入北洞。因自己这面此时决无人来,就来也无此容易,断定来者不是妖尸,也是妖党,忙把周、李二人催走。不料二人还未出险,先是沙红燕和一妖党顺泉脉飞行潜入洞内,周、李二人误认来人要加害燕儿,紧急回身,立将妖党杀死。刚省悟出真假,沙红燕已急怒交加,欲为妖党报仇。双方正待相拼,妖尸也在此时赶到,与沙红燕斗在一起。周、李二人也乘机逃出水宫险地。易静乘着双方交锋恶斗之际,早把总图寻到,得时也极容易。因想妖尸机智绝伦,突然前来,也许发觉池中有警,如今总图虽得,还不知能否携走。不料沙红燕来得正是时候,两下争持,于己大是有利。至不济,也可在双方争斗未完以前,将图记下,然后设法消灭或是毁去,免落妖尸之手。主意打好,无奈燕儿元气受伤,法力又浅,必须随时照护。上面斗势又极激烈,妖尸随时可发动水遁去伤沙红燕。自己水遁要旨虽不深悉,也可以勉强运用,只是为燕儿所累,总图又尚未记全参悟,不能公然现身。为想多延时候,熟记总图,尚须釜底抽薪,减低水遁威力,暗助沙红燕与妖尸久斗。
那总图藏在小洞下面池底泉眼中凹槽以内,如非圣姑显灵指点,并在池中现出异兆,事前又得水遁之图,多高法力的人也休想寻到。可是那图乃是一面玉板,厚约五寸,有五尺见方。此时虽已悟出上面妙用,只要照先前玉壁水图所悟奥妙之处施为,便可按着五行化生,分先后天,连同总图,共是正反十一层,依法变化隐现,尚未全通微妙。这么大一块玉板,能否如意携走,也自难料。如其不能,便须连分带合,通体一一记熟,丝毫也差不得。这几面皆关紧要,通须统筹兼顾。易静委实功力深纯,迥异恒流,似这样耳目并用,研精极思,不消多时,竟将总图全部通晓。
同时,上面敌人也斗到互有损伤紧要关头,眼看沙红燕势将不支。易静心想:“无论如何总是妖尸可恶得多。并且妖尸此时如胜,急切间总图便难销毁;如令仍藏原处,我能往,彼亦能往,何况妖尸曾得圣姑传授,苦心参悟,寻求已历多年,留在这里,终是可虑。”意欲冷不防假托圣姑显灵,倒转阵法,或是作为妖尸自不小心,触动圣姑隐伏未知的五行反克,暗助沙红燕,给妖尸吃点苦头。正在斟酌情势,如何下手,好使不疑。不料妖尸连接东南两洞警报,说仇敌厉害,冲破各处埋伏禁制,跟着又伤了两个最得力的帮手。
妖尸心性淫毒,对于别的同党,不论新知旧交,表面如何亲密情厚,不特一死便罢,决不挂念,有时为了利己,或是日久稍生厌恶,并还故意借刀杀人,驱诸死地。这次因为同党已多凋残,新死二妖人,胡览不过未来面首,还无关紧要,那阴四娘与她一样淫凶恶毒,不特是妖尸平生决无仅有交中第一情投意合的淫魔和极有力的羽翼,并且还有两层最关紧要。一是双方各精淫邪术,只是各人家数作法不同。阴四娘更精最淫毒的天魔吸髓之法,专能吸取修道人的元精真阳;而妖尸别的法力都比阴四娘高,淫欲邪媚也不在其下,但只能采补常人精髓,遇上法力较高的人,仅能互逞淫欲,摄取真元便非易事。还有毒手摩什,近与阴四娘勾结,十分迷恋。
妖尸现在急需毒手摩什相助,无奈以前得罪太多,话已说满,尽管对方酷爱自己,仍可请其相助,急难求人,到底面子稍差。最好仍使自投上门,永维自己尊严,以免日后违言,才对心思。此人上手容易,将来却难打发。自己一向喜新厌旧,面首非多不能快意,如被霸占,也是难耐;如与反目,便是一个没奈何的强仇大敌,稍一不慎,便吃大亏。难得胡、阴二人因觉乌头婆难以庇护,又不肯传形音摄魂之法,负气离去,自投上门来相交结。胡览房中之术已是绝伦,而阴四娘既可传授邪术,又可由她居间,把毒手摩什引来相救。异日脱困出去,略施小计,便可移花接木,令其弃此就彼。自己没有求他,也可明言相告,不令霸占,真是再好没有的事。
妖尸先前原因受了圣姑暗制,一味和沙红燕苦斗,恋战不休,忘却利害轻重。及知二妖人被杀,形神皆灭,敌势又极强盛,立时觉察情势不利;加以痛惜魔女,怒火攻心,又急又忿,不耐久与沙红燕纠缠,忙即施展玄功,遁出水宫。接着发动水遁,意欲困住沙红燕。先收拾了前洞几个强敌,并赴北洞擒住对头,残酷报仇。哪知沙红燕早已得到沙亮和卫仙客夫妻传音相告,说要冲逃出去,再见妖尸情急暴跳之状,早已防她舍此而去。一见万千水柱电转中,妖尸身形忽隐,随听厉声长啸,知已离去。如不乘隙随同遁走,身已入伏,妖尸再回便难脱身。
同时易静也愿沙红燕跟踪逃出,妖尸自然不容,双方再一相拼,自己又可延一些时候。估量妖尸已然飞入水宫甬道去远,无暇虑后,立将禁制倒转,把已闭门户重新开放。妖尸动作神速已极,沙红燕尽管先有准备,一见妖尸隐形遁出,立即跟踪追赶,无如身在伏中,不似敌人可以随意运用,五遁禁制进退自如,终是慢了一步。等赶到先前周、李二人逃出之处,出口已被妖尸行法隔断。先入水宫所循灵泉水脉,也早吃妖尸看破。这一来,所有出路全被闭塞。而且癸水遁法也随妖尸一走同时发难,比前威力还要加增,上下四外亮晶晶闪着玄色奇光的大小水柱,直似倒海崩山一般,压了上来。
沙红燕知道癸水神雷一转玄色,更是厉害难当。幻波池禁制重重,里外隔断,不能向丌南公等师父同党求救;同来党羽也在困中,无力应援。只得拼命奋力抵御。心正愁急,忽听身后好似有一女子口音冷笑道:“你不要害怕,我放你出去。以你法力,决非妖尸对手,急速知机认输,逃回山去吧。”沙红燕听出语意讥嘲,料定又是峨眉门下,不知怎会久伏重地,竟未现形被妖尸看破,并还这等从容,不禁惊奇,愧忿交加。方欲喝问姓名,又听低声喝道:“水宫遁法已被我倒转还原,再不见机速逃,妖尸警觉,又难于脱身了。彼此门路来意不同,想杀妖尸却是一样心思,谁还害你不成?”话未听完,眼前光华如电,连闪两下,四外水柱忽然一齐倒退,现出一条道路,直通出口。
先前天摇地动的猛恶水电声势,也暂停息,身上立时为之一轻。发话女子竟有如此法力,不禁大吃一惊,情知所说不虚。时正危急,还口徒遭人讥笑,白受羞辱,还要延误脱身,暗忖:“小不忍则乱大谋。自己如被妖尸所擒,定是受尽酷毒,形神齐销。屡劫修炼,也非容易,何苦为了一时之忿,将它断送?不问此女是否峨眉门下对头,有意奚落,并卖弄她的本领,且先逃将出去,保得一身,日后查明来历,再作计较。反正我又不曾向她乞怜求助,不去睬她,日后相见还有话说。此时开口,有损无益。”心念一转,更不答话,立纵遁光在法宝飞剑护身之下,往出口内急蹿出去。飞到前面,妖尸正追周、李、卫、沙、东方诸人,没有防到她会逃出,竟吃运用玄功变化,乘隙遁走。又被乃兄沙亮接应,藏入袖内,在周、李二人引导开路之下,逃出幻波池去。不提。
沙红燕一逃,易静忙又行法复原。一任癸水神雷自行排荡挤压,震得全洞摇撼,自己却在池中静听观察,欲竟全功。这时,易静已把先后天五宫五遁,连同总纲十三层图形和用法符箓,依次默记胸中,已可运用。心犹不放,恐有遗漏,乘着妖尸、沙红燕一走,洞中无人,先把池底水遁封闭。仗着全局在握,妖尸一到立可警觉,或逃或敌,或是仍旧隐伏,全来得及,乐得松动一下。便把燕儿援出水面,将身隐去,二番入池,手捧玉板总图,意欲由尾到头再行复看一次。哪知圣姑仙法神妙无穷,刚刚一层层反看过来,第一面总图才现形复原,猛瞥见玉板图上图形全隐。银光亮处,板上现出圣姑适才禅装趺坐微笑法身,宝相庄严,仪态万方,神情欲活。易静和圣姑前生虽然结有宿嫌,到此境地也不禁心折,敬服无已。
当时触动灵机,虔心祝告道:“此图留在池中,后患堪虞。还望圣姑慈悲,成全到底,赐予弟子,以为日后镇山之宝,并免此时被妖尸看出弟子此来破绽,搜索了去。”语还未毕,只见圣姑微笑点了点头,玉板上二次禅光一闪,踪影全无。同时手上一松,几乎坠落。易静心中一惊,忙把双手由大而小往里一紧。目光到处,那玉板总图已化作一个只三寸见方、厚仅数分的一块透明青晶,内里隐有图形字迹流动。再细一查看,才知那是一个青晶宝匣,内里放着一本玉册。由横面注视,那玉册只有十三层,看去薄如蝉翼,层次分明,只是通体浑成,暂时没法开视。这才省悟,先前总图便在晶青玉匣以内,每层详图随着符咒,自在匣中翻转呈现,故此图形隐隐流走,看去如在镜中,又似隔着一层玻璃。此行不但备悉全洞禁制微妙,并且有此奇缘遇合,自信所知尚在妖尸以上。这一喜真非小可,忙向圣姑拜谢,飞身上岸。
易静心想:“总图已得,反正到处埋伏禁制的收发运用无不如意,异日在此建立仙府,不免有异派中仇敌来此骚扰,乐得将这现成的设备保全,以为后用。再者,内中还有好些圣姑当年遗留下的法物,将来都是一行诸人承受的宝物,就此连带毁去,也实可惜。只是妖尸万分可恶,此时胸有成算,更无可畏,正应寻她报仇雪恨。即或妖尸气运未终,好歹也给她一点厉害,少出多日恶气。还有圣姑遗书藏珍,也乐得顺手牵羊,先行取去。然后归约静琼谷中师弟诸人,同来尽扫妖氛,就此迁入仙府,岂非快事?”当时想好,便改了初计。
易静此时虽然自恃太甚,到底吃过两次亏来,又曾目睹妖尸神通变化,邪法高强,不是寻常。总图虽得,终是初习,恐带着燕儿动手时有了累赘,不能行动自如;更恐妖党人多,难于兼顾,受甚邪法暗算。决计先送燕儿脱出险地,回来再戮妖尸妖党。其实,这次开府以后,允许下山的弟子便无一个差的。燕儿此时虽因误入罗网受禁,元气伤耗,看去疲敝,但照他近年坐关,秉着本门真传,修为勤奋,法力精进,已远非昔比。当时固未复原,人却机警小心,上当只是一次,又持有两件合用之宝,如若留在身旁,正是一个好帮手。
易静被陷时,只要稍微有点警觉,或是有人在侧提醒,或代抵挡一下,便可窥破诡谋。以易静的法力,只要当时不上套,便可无害,甚至可能独成大功,在毒手摩什未到以前,便将群邪诛戮,取出天书玉宝,召来周、李、癞姑诸人,即日建立仙府。无如定数所限,始终轻敌,自信甚深,看事太易。燕儿人又谦和,虽然年轻好奇,未始不想随同见识,附骥成功,可是深知易静和郑八姑差不多,乃女同门中领班弟子之一,学道年久,先进功深,不是自己末学后进所能望其项背;又在周、李二人未逃出以前,便听出易静觉他累赘之意。况且命是易静所救,曾为自己在池中费了许多心力,受了许多阻难,方得出险,怎好违她,执意偕往?并且易静探索总图,愚弄妖尸,好些神奇之处,均经目睹,委实无须相助。有己随行,兴许遇上强敌,还要分她心神。因而对易静惟命是从。易静随令燕儿告知谷中诸人,三二个时辰,如听雷声,速来接应,同杀妖党。随照图中施为,护送燕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