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青城朱道友引进的纪登以下诸人,因家师仙示,青城一派在朱道友与姜道友主持之下,日后门户还要发扬光大,不应收录,未便传集,有负盛意外,余者凡在名单中人,又经本人师长有意引进之士,全数命人召集到太元洞内,更换家师留赐的法衣,同集大殿,与旧同门同行大礼,传授初步道法,各赐法宝一二件,并将旧有法宝飞剑,各为指示用法。仍由大师兄监导,率同长幼三辈门人,将修就的绛牒附入玉匣之内,焚燎告天,拜表通诚,拜谢师恩。尚幸没误缴还仙籍的时刻,仰叨各位前辈、各位道友福庇,鼎力相助,于极危难中平安度过,居然勉成基业。又承嘉惠勤勤,无美不备,小弟等及门下诸弟子,永拜嘉惠,感谢何可言喻。此后惟有督率门人,勉力潜修,以符厚期。区区愚诚,敬乞垂鉴。还有荐引门人的诸位道友,适才恐误事机,不揣冒昧,一时权宜,未得面奉清筋,便即仰体盛意,先自收录,擅专之罪,尚望原恕。”众仙纷说:“道友太谦,本来如此,何须客气!”
妙一真人未及答话,矮叟朱梅笑道:“齐道友,你这次大开法门,甚人都收,我荐的人却一个不留。分明嫌他们不堪造就,却说好听的话。我和白矮子都喜清闲,不耐烦学凌花子好端端创甚门户,做甚教祖。”妙一真人道:“道兄,话不是如此说法。青城、峨眉殊途同归。贵派自从昔年天都、明河两位长老为了一句戏言,互相推让,各自闭户清修,不再收徒以后,不久相继道成飞升,今只道兄和姜道友二位延续道统。不客气说,道友如若独善其身,姜道友虽然有志光大,未免孤掌难鸣。家师遗示也言及此。并且转劫之人不久便要出世,贵派十九高足,多半投在道友门下,如若置身事外,非但那十九人多半无所依归,一个不巧,被异派中人网罗了去,误人尚小,造孽事大。
还望道兄三思。”凌浑接口道:“齐道友,朱矮子口是心非,莫听他的。他的心事,我全知道。无非他和老姜知道,日后正教固是昌明,道高魔头也高,本是相对,妖邪也更猖獗。他把门徒全引到你门下,分明是畏难……”话未说完,朱梅把小眼睛一翻,正要还口,神驼乙休插口道:“你两人,大哥莫说二哥,两家差不多,谁也不用激谁笑谁。你家这教祖也不怎好当,我驼子反正闲得没事,又不想修甚天仙。你们各当各的教祖,有人为难,都由我驼子和齐道友出头如何?”白谷逸笑道:“你自己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来日大难,道家四九重劫还未应典,倒惹下不少麻烦,哪一样都够你办的,还要代人拍胸脯么?”乙休笑道:“白矮子,说你也未必信,到时自见分晓,看我挡得住不?”
妙一真人知这几位仙人交情甚深,又都滑稽成性,每喜互嘲谚笑。但是乙休性情古怪,往往一句戏言,便要认真,恐又激出事来,忙道:“诸位道兄,不必说了。未来之事,家师已早留示:道家四九重劫,临场的共十一人,只有一人应劫,恐难避免。乙、凌二位道友,金身不坏,不必说了。青城派的发扬光大,并不须甚人助力,更是出人意表呢。其实四九天劫,到时应劫的那一位,道行法力,并不在诸位道友以下,只为纵容门徒,造孽太重,终于误在门人手上。
那抵御太阳真火之物,本分邪正两派,别人都有,他具备的功力独欠,致受了点伤,到了最后关头,终为魔袭。如非有人怜他修为不易,几于转劫凡人,再去苦修七世,重入玄门,均所不能,说来也甚可怜。他所需之物,今日新收女弟子便有一人无心获得,他却不知,性又骄狂,不肯俯就。小弟因事关定数,未便公然明告相赠,只索到时赶去,相机行事吧。”乙、凌二人,日常忧虑的便是这件事,大劫不特厉害,魔头神妙,尤其不可思议。一任运用玄功,虔心推算,仅算出应劫时日而止,未来成败休咎,全算不出。除了多备法宝和有道力的至交好友相助,一半再凭自己根行功力硬碰外,别无良策。一听真人指名相告,预泄先机,知道无害,好生欣幸,本都良友,也就不再争嘲。
这旁边却苦了一位藏灵子,自知门下良莠不齐,平日又爱护短,惟恐所说遭劫的人应在自己身上。偏生素来恃强好胜,有意拿话探询,又恐乙、凌、白、朱等人讥笑嘲讽。只得和妙一真人结纳,以他为人,到时决不至于袖手。终以事关成败,微一失足,万劫不复,心正忧疑,听真人说,那抵御太阳真火之物,新收女弟子便持得有,心中微喜。侧顾殿外平台之上,众男女弟子已将仪仗竖好,乐器放置。除岳雯、诸葛警我、严人英、林寒、周淳、司徒平、施林、邱林等八人早入殿内随侍外,余人都在齐灵云、霞儿姊妹二人指挥之下,正在安排筵宴,将从左元仙府、灵桂仙馆运来的玉几玉墩,一一布置陈设,已将完竣。忙又运用玄功慧眼,朝那面生年幼的女弟子身旁新赐的法宝囊中查看。
这时,来宾中后辈也多齐集平台之上,人数虽多,藏灵子十有八九不曾见过。但是开府大典,众男女弟子各按年纪长幼,只有两种装束,每种俱是一色新着仙衣,又在做事,极易分辨。只李英琼、余英男是熟脸,到时先已见过,知是旧有外,只云紫绡和向芳淑年纪最轻。头一个入眼的是云紫绡,根骨之好自不必说,法宝囊中剑气透出,并无异处,又看了几下,俱觉不像。正留神查看间,瞥见在最后面闪过一个相貌奇丑、满头癞疤的胖女子,身后随定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看神气,似一同做完事,抽空去寻同道闲话。心中暗笑,一美一丑,相去天渊。正用慧眼查看,忽见丑女向鸠盘婆弟子金银二姝招手,凑将过去。美的一个,随由囊中取了一把大如豌豆的紫色晶珠出来,与二姝观看。这二女正是癞姑和向芳淑。
芳淑因承极乐真人指教,本想在拜师时节将所得阴雷珠在人前现出,引逗那抵御四九天劫的前辈诸仙得点好处。不料教祖遗命,在开府以前拜师传道,失了炫露机会。芳淑灵慧,随众设置筵宴,正和癞姑一处,便向她请教,并说师长宴客,礼仪尊严,其势不能无故现出,问她有何高见?癞姑道:“这有何难,这些位老前辈神目如电,殿又宏敞,一目了然,只合他用,自会寻你。快把事情做完,你只装呆,听我调度好了。”芳淑笑诺,赶快将应做的事做完。癞姑悄道:“我们未送人,先向行家打听个行市,免得便宜了人。”说完,便拉了芳淑,遥对殿门走过。
一边招呼金银二姝,令芳淑取出阴雷珠,问此宝有何妙用?二姝惊道:“此是黑青阴雷,厉害非常。除家师外,天下只三人炼有此功力,俱非寻常人物。此宝一放便完,无坚不摧,专御真火神雷,为魔教中有名法宝。多大神通,也难在发出后收取。外人如在事前盗去,非但不能使用,宝主人心灵一动,立即爆炸,反为所害。不怕二位见怪,就比二位姊姊道力还高的也禁不住。向姊姊由何处得来?”癞姑抢口答道:“乃是极乐真人赐给师妹的,已经重炼过了。”话刚说完,便听殿内妙一夫人传呼向芳淑。芳淑应声赶入。夫人笑道:“后山佳果,俱已结实,你另约四五同门,速往采摘,以备少时宴客之用。”芳淑领命自去。
藏灵子一见,便认出那是阴雷,正合抵御天劫之用。又听妙一真人口气,分明示意自行索取,否则早命门人取赠,必不如此说法。方想设词出外,暗中跟去,凌浑已先起身说道:“后山洞庭枇杷、杨梅,芳腴隽永,远胜荔枝,我生平最是喜爱。愚夫妇少时宴后,须送灵峤诸仙一程,暂时无暇再来,意欲暂借一枝,带回山去,主人肯否?”妙一夫人笑道:“焉有不肯之理。门人采取,恐违尊意,烦劳亲往后山,选取如何?”凌浑说声:“多谢!”便自起身走出,一晃追去。藏灵子知凌浑也认出此宝,借故往索,自己一持重,晚了一步。如若全被得去,凌花子为人,虽可找他分润,却非输口不可;就此赶去,又恐被人看破,向小辈要东西,有失尊严。
心正难过,忽听赤杖仙童阮纠笑道:“佳会不常,美景难逢。此时外间天甫酉初,月还未上到中天。如以法力大放光明,使一轮明月映照碧波,未始不可,终嫌造景不如天然风景清妙。仙府新境初建,美景尚多,均未游览。此地有崇山峻岭,茂林繁花,更有平湖清波,飞瀑鸣泉,虹桥卧波,琼楼交峙。始若候到月上中天,略借法力,由凝碧崖前将皓月清辉引将下来,照彻全境,上下天光,岂不又是一番清趣?贤主嘉宾,良宵美景,稀有之盛。诸位道友,如无甚事,何妨稍留鹤驾,暂息云车,索性多留半日,请主人将盛筵暂缓,先将全境游遍,归来正好月上,然后对月开樽,临波赌酒,岂不倍增佳趣?”说完,谢山、叶缤、岳韫、乙休、朱梅、白谷逸诸仙首先赞妙,余人也都附和。这时凌浑已满面笑容走回。妙一真人笑道:“凝碧崖旧有十八景,今番改建之后,只灵桂仙馆一处新设。余景除经仙师洞图命名外,好些多未定名。本意诸位前辈道友来时,正值闭洞习法,未暇一一陪侍,诸多失礼,欲借杯酒,先申歉诚,略尽主礼。会后再陪同游玩,分别赐以佳名。既承先施之惠,敢不应命。”说罢,立即传知众门下弟子,只留下岳雯、郑八姑、秦紫玲、齐灵云男女四弟子在殿台轮值,余者无论主客,俱都同行。
妙一夫人说:“仙府左侧一带松径涧谷,适才众仙同宁一子往植幽兰,已经去过,只左元仙府不曾走到。便请众仙由殿对面长桥越过圣泉湖,绕灵翠峰出红玉坊右桥,转由右面一带山峦中通行,到右元仙府少憩。再绕行到少元仙府后面,适才种植花果的后山一带赏花。再经后山绕行东面一带山径,经过右元仙府,绕到适才众仙植兰的涧谷尽头。由此通向中路的山径折回,到中央太元仙府,顺广场正路,由中元仙府后门归还原处。这样差不多可把全境游遍。”青囊仙子华瑶崧道:“我们人数太多,同在一起,他们小一辈的见师长在前,难免拘束,不能尽兴。我想主人、各位道友、老前辈同做一路。众高足难得聚首,最好由他们自结友伴,不限定人数道路,随意游行。愿随侍各人师长的听便。诸位以为如何?”藏灵子首先说好,众仙也随点头。于是把长幼分作两起。行时,藏灵子用本门心语,对熊血儿传命。
血儿自来仙府,便随侍师父,不曾离开一步,一个知好没有,势最孤单。知道峨眉门下这些女弟子都不好说话,身是异派,素不相识,冒昧凑近前,一个误会,便遭无趣。
出殿以后,见长一辈的众仙已由主人陪同,下了平台,往长桥对崖走去,波光仙影,冠裳如云。小一辈群仙,也三三五五,命恃啸侣,笑语如珠,各寻途径,往四外散去。鬓影衣香,云裳霞裙,个个仙风道骨,丰神绝世。加上眼前景物,百里香光,这幅仙山图画,便小李将军、郭汾阳等古名画家复生,也无处着笔。正在呆看,打不起主意,如何下手,忽见诸葛警我由长桥上走回。
诸葛警我和司徒平、林寒、庄易,还有三英中的严人英,俱极谨饬。虽奉师长之命随意游行,终恐师长万一有甚使命,身侧无人,传声相召固可立至,终不如随侍在侧的好,并且还可长点见识。五人退下来一商量,便跟上去。这时不知何故,诸葛警我忽然折回,碰到血儿,朝他点首笑道:“熊道友,为何不去游玩,没有伴么?”血儿猛想起来时正是此人接待,引入仙馆。师父背后还说此人功力深醇,人又谨厚温柔,不露圭角,异日必成正果。和自己虽然谈未多时,却极投机,有问必答,甚是诚恳。不似别的正派中新进门人,多半心存歧视,气味不投。闻言立即乘机答道:“小弟与贵派同门俱是初见,无多交谈,仙府路又不熟。本想追随各位尊长,无奈先前已经禀告家师,自行游玩。好在此地虹桥碧水,花光如海,气象万千,一样可以领略,意欲在此暂憩,还没想到如何云游哩。”诸葛敬我笑道:“道友嫌无伴侣,这个无妨。小弟本随师长同行,中途想起有几句话,忘向轮值诸同门交代。请在此小候,小弟交代完了,就来奉陪如何?”血儿暗喜,忙即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