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出口,黑丑早已看出对方便是所寻仇敌,急于当众逞能。见先走三个遁法神奇,业已隐去,知追不上。忙对妖妇道:“好姊姊,你躲一会儿,我要现丑相了,莫要看我。”妖妇也真听话,笑道:“那我到旁边等你。如和别的贱人勾搭,少时莫怪我狠。”说罢,径自往侧飞去。这里黑丑口中说着话,三尸元神业已分化,两幢妖烟拥着两个小黑人,分向左右飞去,微现即隐。跟着妖妇一避开,本身美男子幻相也自收去,现出原形。众妖人见后一敌人转身逃遁,接着忽然身畔发出一圈奇光,五色辉焕,光彩晶莹,围绕全身,飞星过渡般朝前面射去,迅速已极。方愁追赶不上,猛见前面碧焰星飞,一股黑烟粗约数十丈,将敌人去路挡住。少女似知不敌,反身又要往西飞逃,不料飞不多远,又是一幢黑烟挡住。烟中各有黑丑分化的元神,扬手便是数十百缕碧焰黑烟朝少女打去。微一停顿,后面的也已赶上,黑丑三个元神似走马灯一般,分三面将少女团团围住。
众妖人见状,自是快意。中有两个识货的,更认出少女护身光华是衡山金姥姥的至宝纳芥环,所用飞剑也是仙兵神物,不比寻常。敌人又长得那么年轻美貌,仙骨仙根,都打着人宝俱获的主意,各欲得而甘心,纷纷将法宝放起,上前夹攻。池鲁更因黑丑是其妻外宠,自己情敌,人家一上来,便大显神通,将敌人困住,惟恐无以自见,太已相形见绌。先惧敌人玉瓶善收法宝,惊弓之鸟,还在踌躇。及至相持了一阵,见敌人已被众人困在空中,寸步难移,玉瓶终未取出使用,暗向朱合递了个眼色。朱合自然也不愿外人占了头功。但知纳芥环妙用无穷,连九烈神君所炼阴雷都攻不进去,别的法宝更无用处,便各把极恶毒的邪法连同本门烈火全数发挥出来。晃眼工夫,烈火熊熊,上烛重霄,妖云弥漫,碧焰星飞,照得秦岭上空均成了暗赤颜色,声势煞是惊人。
原来郁芳蘅等三女剑仙,因御新得宝剑,飞行迟缓,飞了好一会儿,才到秦岭上空,正赶上华山派的瞎天师何明西川访友归来,他也和池鲁一样,误认郁芳蘅等是正派中新入门的女弟子,妄起邪心,上前动手,三女先前吃过亏,已有戒心,一上场,先用师传至宝辟邪神璧将身护住,再行迎敌。何明虽长一辈,法力却没池鲁高强,斗不一会儿,十三把飞刀先被三女飞剑绞成粉碎。又连施妖法,放出本门烈火,俱未伤着三女分毫,反吃神雷震散妖氛。知道不妙,方想逃走,三女已用法宝反客为主,将他困住。何明危急无奈,一面施展邪法异宝拼命抵御,一面发出信火告急求援。正在相持等救之间,不料又来了一个对头向芳淑。
向芳淑起初得了玉瓶就走,并非含有私心,怕三女食言反悔,攘夺她的玉瓶。实因她被二妖归困住时,所遇救星正是川边倚天崖龙象庵的神尼芬陀大师。向芳淑年纪虽轻,人却机智,知道神尼芬陀佛法高深,为方今佛门中精通道法剑术第一等人物,师父时常提起,最为敬仰。当时跪谢之后,即请示玄机。芬陀答说:“那玉瓶为前古真仙降魔至宝,非同小可,只你还不会使用。现时藏宝石匣已为人发掘出来,可速赶去。那人也是你的同道,匣中三阳一气剑可由她拿去,你只要那玉瓶。我在此等你片时,瓶到手后,速来此地相见,再说便了。”向芳淑闻言,自是喜极。因芬陀大师曾说将往秦岭一个尼庵中,访一将要灭度的同门至友,恐其不能久待,忙又赶回原斗法处。芬陀说:“此宝最好经我再炼一次,灵效更大,异日你归入峨眉门下,大有用处。我送那朋友坐化后,便将它带回庵去,至多半年便可炼成。只是你所遇白云大师门下三女弟子,前途尚有小难,我此时急赴秦岭,无暇往救。
现时先传你此宝用法,学会之后,立即赶去。如见三女与妖人对敌,无论他用什么法宝妖法,你只如法施为,立可破去。但是我一寻见那位朋友,谈不几句,便须入定,送她归真。你事完务要急速赶来,否则我为封藏她的法体,免受异派妖邪侵害,至少入定三日,同时连人带庵俱被佛法隐藏。你寻我不到,身藏异宝,又只略知用法,不能尽悉玄妙,不比你那纳芥环,可以由心运用,外人夺它不去。加以宝光外映,易受敌党觊觎。这里到秦岭尽是华山派诸妖邪的巢穴,一旦遇上,或是明夺,或是暗盗,如被得去,再想夺回就难了。”向芳淑自把芬陀奉若神明,一一跪谢领诺。芬陀大师随将玉瓶用法传授,并把此宝来历名称告知。向芳淑越发喜出望外。学会之后,拜别大师,又向前途赶去,果见三女正与妖人恶斗。心又记着芬陀大师之言,惟恐去晚误了时机,只一照面,用玉瓶破了邪法,惊走妖人,一句话没顾得和三女说,便已飞走。两次都是来去匆忙,以致三女起了疑心,当做藏私逞能,心中老大不快。
向芳淑先时只顾赶去赴约,一切未暇置念。及往秦岭寻到那所尼庵,叩门入内,见当中草堂蒲团之上,一边坐着一个白发寿眉、面如满月的老尼,一边坐着芬陀大师。全庵更无第三人,陈设也极简陋,只当中供着一轴佛的绘像,连尊塑像都无。上前跪拜行礼之后,便把玉瓶取出交与芬陀大师。老尼笑对大师道:“无怪师兄功果比我还迟,原来有这么多烦恼牵连呢。”芬陀大师笑道:“迟早何妨?你怎也会说出此话?”老尼警觉道:“我错了,我错了。”芬陀大师又道:“何处是错?你有何错?”话刚说完,只见老尼口角含笑,微一点头,二目便已垂帘,不再出声言语。随闻旃檀异香,满布室内。向芳淑定睛一看,老尼已经圆寂。因见芬陀大师合掌喃喃,巡行室内,尚未入定,难得有此遇合,恐有别的吩咐,又想打听老尼法号,叩完头起立,仍旧侍侧不去。芬陀大师随向老尼对面盘膝而坐,转眼入定。
向芳淑细查全庵,并无异状。待了一会儿,无甚意思,心想:“这位老尼定也是位非常人物,既择此地清修,外面风景想必不差。大师入定,至少三日,适才未及观赏,何不往庵外一看?”于是信步走出庵去,见外面到处都是坡陀起伏,树木甚少,风景地势均极荒僻。再一回顾,庵已全隐。试照原来步数方向退回,终是无门可入。正想飞往别处游玩,觅地栖息,刚飞起不远,便见右侧山环中光华点点,裹住一团妖火邪氛。定睛一看,正是先遇三女和一妖道在彼斗法,相持不下。猛想起适才两次相会,俱都走得太促,此地无事,正好助她们诛邪,并与订交。忙赶了去,仗着纳芥环的威力,竟将妖人护身妖烟荡散,会合三女,同施法宝、飞剑,将妖人杀死。含着笑脸,正想叙说前事。三女以为彼此背道而驰,分手不少时候,路也走出多远。
只一遇见妖人相持不下,她便赶来相助,天下事万无如此巧法。越认做她深悉此间地理和妖人巢穴,故意隐身尾随,一再逞能炫奇。万珍尤其气不忿,脱口便问:“你那玉瓶呢?这回怎没取出施展?”向芳淑匆速中没有看出三女神色不快,又知神尼芬陀性喜清静,不喜外人纠缠,惟恐说出真情,三女前去寻她,日后见怪。随口答道:“那瓶还须再炼一回,始能尽其妙用。适才路遇一位老前辈,已托她带去重炼了。”万、李二女闻言,自是有气,方欲反唇相讥。郁芳蘅也当她所言不实,心想:“终是同道姊妹,她年轻识浅,初次出道,好歹仍须看在她师父、师姊分上,不便十分计较。纵然藏私多诈,两次暗中赶来解围,用心终是不恶。”惟恐二女说出难听的话,彼此生嫌,忙使眼色止住二女,抢口说道:“向道友,愚姊妹急于入川见师,前途事忙,行再相见。”说罢,一举手间,便率二女凌空飞起。
才到上空,便见来路上妖光邪气蜂拥飞来,看出来势厉害。如在平日,三女必定联合向芳淑一齐追上前去。这时一则恨她私心自用,又想到首次在终南山遇见妖人时,眼看失利,得她到来,方始转败为胜。她又有纳芥环护身,百邪不侵,况且金姥姥为人好胜,芳淑是她心爱弟子,如无几分把握,必不轻易令她出山。虽然年幼道浅,有此二宝,所用飞剑也非常物,谅无妨害。李、万二女更是存心要使芳淑独任其难,不约而同便连郁芳蘅的身形一齐隐去。晃眼之间,妖光邪雾已经飞近。郁芳蘅回头见敌人势众厉害,还欲隐过一旁,相机而作,芳淑如若不敌,仍可相救。李、万二女坚持不肯,说:“这丫头既然逞能,就让她尝尝厉害。我们在此,到时助她不愿,不助,日后师长知道又必见怪,还是只装作不知走了的好。反正她有纳芥环,至多被人困住,不致受害,管她做甚?”芳蘅也觉学她的样,暗中窥伺,不大光明,便没再回身,径随了二女一同飞走。这次因和妖人斗法,沿途耽延,加以那三阳一气剑业已随心驾御,只要照本门传授,便可当时应用。急于入山见师,起时用原有飞剑,飞遁迅速,晃眼便是老远,后面情形一点也不知道。
向芳淑好心好意想和三女结交,不料一个没头没脑问了一句玉瓶,不等把话答完,一个便催起身,同驾剑光匆匆破空飞去,神情甚是淡漠,这才看出三女必有误会之处,芳淑也是年轻性傲,好生有气,不愿追赶,径自飞起。就在先后脚微一耽延,妖人已经飞近。芳淑目力自不如三女远甚,直到飞起空中,两下里相隔不过里许,才行觉察,芳淑人却灵巧,也是看出妖人人多势盛,不可轻侮。三女先去,玉瓶不在手内,知道厉害,不是一口飞剑所能抵御。连忙拨转头,催动遁光,星驰逃走,意欲避开。哪知妖人专为寻她报仇而来,眼见她由同党死处飞起,池鲁又指明芳淑是他所寻仇人,俱欲得而甘心,如何能容逃走。芳淑自恃师传飞遁神速,敌人尚在半里以外,十有八九追赶不上。
一边催动遁光,百忙中正要行法将身隐去,倏地眼前黑影一闪,突现出一幢数十丈长黑烟。内中一个通身漆黑、丑怪如鬼的小人拦住去路,手扬处,便有一丛碧绿烟光,雨一般迎面打来。黑丑阴雷乃九烈神君所炼,何等厉害。幸而芳淑自知道浅力薄,几次向师父力请下山行道,才得允准。无人相救,身败名裂,还贻师门之羞。所以一向小心,只要遇见稍微厉害的仇敌,总是不求有功,先求无过,老早便把纳芥环放起护身,着实避过许多危难。这次一见敌人,便料是所杀妖人同党,早把纳芥环取出应用。黑丑元神现身时,已在彩圈笼罩之下,阴雷打将上去,只震了一震,并未伤着分毫,黑丑还觉奇怪。可是这一震,芳淑也是初次遇到,不由大吃一惊。后面还有不少敌人快要追上,两下夹攻,定吃不住,哪敢迎敌,吓得一纵遁光,又往斜刺里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