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问完后,我便难以控制的紧张起来,相较于我的躁动,黎诗却久久没有言语,但这种沉默对于我而言也是一种回答,我心中忽的产生一阵不能克制的窒息感,她已经铁了心了。
我又撕开了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停了下来,向黎诗问道:“抛开个人偏见,你觉得好好运营,青旅会有未来吗?”
黎诗沉默了许久,然后摇了摇头,却没有解释为什么看不到未来,实际上也并不需要表态,如果她说能看到未来才是真的见了鬼。
我闭上眼睛,发泄似的将瓶中剩余的啤酒喝完,其实心里并不是不知道黎诗也有难处,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我只能选择无理取闹,因为我真的已经不知道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真实而残酷的生活了。
涌出的酒液源源不断的流进了我的胃里,我又一次在压抑中体会到了酒精带来的快感,暂时忘却现实中所有的烦恼和不快。
黎诗从我手中夺过了易拉罐,却发现已经空了,气的她捏扁了罐子,沉着脸对我说道:“你能不能少喝点。”
“这啤酒又没花你的钱,小爷我乐意喝多少是我的事。”说着,我又撕开了一罐啤酒,然后狠狠灌了一口,溢出来的酒液顺着喉结流进了胸膛,这种陡然的冰凉让我有了一种想要挣脱生活的欲.望。
黎诗按住我的啤酒罐,面色严肃的对我说道:“你再这样下去,我会觉得你无药可救了。”
我有些吃惊,下意识的向黎诗确认道:“你凭什么随随便便给别人下定论,你以为你是谁啊?我现在觉得你和沈浩这类人没什么两样,我喝个酒碍着你什么事了,连灌醉自己的权利都没有,你也太能挤兑人了吧?”
“我只是觉得你酒品差,喝醉了会发疯。”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为自己谋划,这人呐……”
短暂的沉默之后,我又拿起啤酒瓶喝了起来,此刻我好似十分依赖这种放纵后的快感,因为我从来没有这么想醉过……
……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支蜡烛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融化在了杯底,黎诗从袋子中取出一支蜡烛点燃,用手护着烛火,走向了屋外,等到取回手机后,又将蜡烛放在了桌子上,我有些弄不明白,外面的路灯足以让她安然的走到停车的地方,她为何还要点支蜡烛呢?
想来人的思维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谜题,匪夷所思的不是逻辑,是人心。
黎诗离开后,熄灭了蜡烛的大厅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一片黑暗之中我渐渐冷静了下来,然后回想已经走过的人生,却记不得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生活支配着前行,一路跌跌撞撞的,在看不到尽头的沙漠中奔走,直到筋疲力尽也不敢停留……
打开手机闪光灯,我摸索着锁上了店门,然后重重躺在沙发上,吐出了心中淤积的闷气,从口袋中拿出曲森的名片,借着手机灯光,我眯着眼睛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以此来让他也存下我的号码。
曲森是我大学很要好的朋友,经常“投资”我的乐队,然后在校园里卖演出门票,可往往最后亏的是他,逃票的太多了,可令人惊奇的是,我们这样的合作关系居然保持到大学毕业。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便各自忙现实,也很少联系,如今换了种心境重新认识,倒是忽然想起了从前的日子……那时候青春无敌,我组了个乐队叫“灰白色”,在一起培育的感情真的很难得,但不可否认,当中经历的酸甜苦辣,也是整个大学里很有价值的一段回忆……
想着想着,我便疲倦了,而在半睡半醒之间,那些遗落在岁月长河里的闪光碎片,好似被一阵风,又好似一片浪花运载向了我,我伸手捕捞着,坐在地上慢慢拼凑,随着渐渐失去意识,回忆的画卷便在我脑海中彻底展开了。
……
次日上午,我在头脑昏沉中被电话铃声闹得醒过来,沙发睡得人浑身酸痛。铃声响个不停,被逼无奈中,我坐起身摸索着拿起手机后,我连来电显示都没看,一边活动脖子,一边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余航,昨晚都没好好说说话,中午有空吗?”
我挠了挠头发,又下意识看了看手表,这才说道:“都快十一点了,我还得收拾一下,联系供电局的人,过来维修一下电路,等忙完了找你吧!”
曲森当即回应我先忙着,约好下午一点到附近的“莱悦咖啡店”与他碰面。
使劲捶了捶脑袋之后,我忽然想起昨晚的种种,又看了看已经收拾干净的桌子,这才意识到黎诗应该已经起床许久了,但她似乎并没有在店里,为了证实这个想法,我迅速到店门口看了看,她的车子果然不在。
她的心倒是挺大的,居然就这么敢撒手走了?
……
这个中午,我找人过来修好了电路,洗个澡后,这才前往与曲森约好的“莱悦咖啡店”,在到达片刻之后,曲森便拎着自己的手提包从店外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我有些不解的看着他,问道:“天这么热,怎么步行过来了?”
他却笑了笑,对我说道:“在附近买了点东西,车子就没顺带着开过来。”
还没坐下,曲森就嫌我挑的位置有点不舒心,示意我跟着他,边走边纳闷间,他将我带到了包间,然后示意我坐下。
“江莱悦?”
眼前这个打扮奢侈,正在优雅喝咖啡的知性女子,令我不禁失声道。
江莱悦放下了咖啡杯,带着一种蔑视一切的气质,很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道:“被人江总、江总的叫惯了,差点忘了自己叫什么了,我就原谅你这次不礼貌的行为了,毕竟你叫我大名的机会,应该也不会太多了。”
说话间,一旁毕恭毕敬的曲森转过脸,询问我是喝平常的速溶咖啡,还是现磨咖啡,我直接拒绝了他要为我点咖啡的行为,也并么有坐下来,平静道:“江总,我们交集不多,您平时那么忙,怎么有空找我这种小角色了?”
江莱悦以一个舒服的姿势,优雅的靠在沙发上,揉捏着太阳穴道:“就目前业内形势来说,来悦旅行社,应该满足你们对物质要求的一切幻想吧?”
点到为止后,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我隐隐明白了其中的一些缘由,却仍然很不相信的问道:“江总今天特意过来,不会是上门来挖我的吧?”
江莱悦颇感意外,下意识的感叹了一句:“特意……你说是,就算是吧!”
她的态度让我有些无语,但也隐隐明白来的目的了,便直截了当坦言道:“无论江总出于什么目的,我想我都可能说声抱歉了,我在“有途”挺好的,并无其他想法。”
“呃,是吗?”
江莱悦站起身,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我,嘴角带着一种难以琢磨的笑容,却没有再理会我,随即气势十足的走到咖啡店外,将手提包扔进车内,启动了红色的保时捷911,跟随着车流行驶向拥挤的马路。
阳光穿过巨大的玻璃映衬在我的身上,让人感到舒适,可我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转过身很无奈对曲森说道:“曲森,麻烦你以后别给我做这种主张,你可以了解我喝什么咖啡,可以找我聊任何事情,但别给我找这种刺激了,成吗?”
“余航,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嘛,哪个不想往高处走,况且你在困难时期……喂……”
我快步走出咖啡馆,不想再听曲森唠叨,这个让人不省心的损友,并不是我不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也并不是我就真的那么不想要这种忽然降临的机遇,一切只因为心中还有个难以放下的执念,守护好青旅。
……
带着一身疲惫打车回到青旅附近,为了省几块钱,我选择了步行,无趣中,路过一家店门口时,我仔细瞧了瞧玻璃门自己的身影,这个本该精神焕发的下午,面容却在灼热阳光的映衬下如此的憔悴和疲乏。
我们都不过是浮华众生中的一个微小个体,在这欲望的汹涌澎湃和生活的沉重杂乱中,除了在应付人生中可能随时遇到的事情以外,还得学着管理梦想。有时候,一份哪怕微小到不值一提的期待,也会在你想要放弃的时候令你振作。
口渴中,我到店里买了瓶水,边喝边一步步的向前走着,在靠近青旅还有二十米的地方,却越走越沉重,马路对面发生的场景让我有些窒息、有些失控,傻愣了几秒,下意识的扔掉了手中的矿泉水瓶,发了疯似的开始狂奔向青年旅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