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黑衣,夜空下的少年周身突然散发着一种常人不能理解的悲伤,恰恰是这种沉积了岁月的悲伤中又带着极致的孤傲冷厉,此时此刻,没有人怀疑,沉稳寒凉偏又重情重义的她能够力挽狂澜,改变大势。
云慕抬头看着她的侧颜,她的这种表情在上兴县中他曾见过,她到底经历过什么,遭遇过什么,才能有不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该有的神态?似乎跨过了许多的沧桑,沉淀了多年的苦痛,这样的她令人想要去爱抚,关怀,想要给予她无尽的温柔。
一按膝头,他站起来,大掌再度抚上她的头,揉弄了两下,无声安慰。
蓝鸿逸垂下眸子,这次没有横加干预,他知道适可而止,明白凡事有度,沈行风不反对的自是得到了她的认可,她所需要的永远不是情感的桎梏,而他,没有权利将自己的感情变成枷锁强加在她身上。
“我等着。”沈泽渊依然是那句话,起身拍了拍她削瘦的肩头,走向马车。
“九影兄弟,你这关子卖的我都跟着心急了,头一次希望大战快点燃起,真是唯恐天下不乱啊,本公子貌似堕落了。”沈行烟调笑着说道。
“我还以为你早就堕落了。”沈行风回眸。
“哎呀呀,我在你眼中如此不堪吗?”沈行烟摇着头故作伤心地叹道。
“你知道就好。”沈行风被他逗笑了,一敛满身落寞,和云幕再度坐下。
随后无话。
重阳,约战之日。
战鼓老早就喧天擂起,天际无云,碧空如洗。
唐家和沈家遥望对峙,两方家主首脑带领各自人马分庭抗礼,毫不相让,神侍院独留吴长老孤零零地杵立一旁,成了光杆司令,他却满面喜庆,似乎胜券在握,而沈家这边,夺神教由青龙领头,列于沈家左侧,光看人数确实显得略胜一筹,怎奈大多都是商贾,也只能占个人多势众的虚名,蓝家云家和袁家列于沈家右侧,离得较远,和神侍院公开叫板为时过早,仅属观战而已。
出乎意料的,一直未上前表态的中阳罗家倒是一群光练不说的汉子,大战一触即发,他们默默站到了沈家之后,这明目张胆的压阵,无疑当众给了神侍院一个响亮的耳光。
沈行风斜眸淡淡向后方扫了一眼,又看看站在沈泽渊身边一名素衣紧身英姿勃勃的美妇,心中稍一思量,仿佛明白了一些,粉唇不觉勾起,目露笑意。
美妇身姿姣好,长发挽起,细眉杏目,自有一股成熟女人的妩媚,眉间疏朗,英气散发,和沈泽渊这个俊逸淡然的男人站在一起,和谐互补,美好无俦,正是沈泽渊的夫人罗昕,眸光传递,她恰巧也在打量沈行风,见沈行风一笑,长而翘起的睫羽忽闪两下,唇角微扬,梨涡浅浅,回了一个类似的舒畅笑容。
沈行风笑意更甚,和她隔着数人你望我我看你,直笑的别人莫名其妙,挠头诧异。
鼓点声蓦地一急,将众人的视线引向两军对阵处。
“沈家主,多说无益,上来吃我一枪!”唐晟猛地一挥长枪,倒提在手,飞身掠起,潇洒地站定,空空的原野上,他矮瘦的身躯更显渺小,气势却是如贯日长虹,吞吐不已。
“烟儿,扇子借我一用。”沈泽渊伸出手去接过沈行烟惯用的玉骨折扇,不甘示弱,气势暴涨,掠了过去。
“我记得沈家主所使兵刃是一柄八尺重刀,怎么,上阵忘了带自己的专精兵器吗?”唐晟不屑地咧嘴朗喝,灌注了气力尽量使所有人都能够听到。
头阵气势为重,上阵拼杀不带自个兵器,摆明了上来找死!
“杀鸡焉用牛刀,唐家主,你不才道多说无益,又何来这么多废话!”沈泽渊单指一旋,折扇在他手中听话地转了数圈,声调不急不缓,却也传了老远。
要打就爽快的打,废话连篇,满口讥讽,亏唐晟还是一家之主!
“想死便成全了你!”唐晟深知高手对阵情绪一旦被对方掌握,恐会影响发挥,是以,不再诸多口舌,长枪在半空中抡过,枪尖浮现水系功法的特有色彩,挽起一连串的蓝色枪花,点射而至。
沈泽渊雅致一笑,沈家水系流泉功法于体内流转,磅礴的真元力霎时提聚,手中折扇“哗”地一合,蓝色的光团笼罩住了整把扇子,“锵锵锵”无数的兵刃交接声不绝于耳,瞬间已过十数招。
同系功法相撞,如两道飞流瀑布半空折弯碰击,武技的华美,功法的高深,这是两个老牌高手的巅峰对决。
沈行风一瞬不瞬地掠阵,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唐晟仗着长兵远攻挑刺,游刃有余,嘴唇紧紧抿着,噙着一抹高傲轻蔑,自认比沈泽渊有过之而无不及,平时又努力上进加紧修炼,怎么着这头阵也该他拿下。
不要忘了,还有一句话,一寸短一寸险,沈泽渊手中折扇灵活多变,甚是轻巧,消耗的体力比唐晟少上许多,扇面和玉骨乃是特制,非一般兵器能够切割刺破,或合或展,见招拆招,一旦沈泽渊迎刃而上,逼近唐晟身侧,只需在他身上一点,生死难料。
平局!沈行风看的通透,几个回合之后,便已预料到结局。
然,高手过招变化莫测,往往一瞬决定胜负。
唐晟枪如潜龙出海,得空伸手在胸前摸了一把,丢出一个碧光闪闪的东西,得意地哈哈哈三声笑。
“乾光玉符!”
突地,绿光化为千万道碧绿色光针,密不透风地裹向沈泽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