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珠不见了。
会场上,后土,祝融,句芒,玄冥四位大神紧紧地盯住云轩。
许久,云轩背起蛮蛮:“我们走……”转身便往会场之外走去。
“站住!”后边一声断喝,是祝融。
云轩站在了原地。
“哎,祝融!不可莽撞!”后土大神急忙拦下祝融的话头:“这位少年,刚才多谢你的出手相救!我等几人,代表刚才在场的数以千计险遭涂炭的生灵对你礼过去了!”
“不客气!”云轩侧了一下头,冷冷的回了一句。
“孩子,可否稍等片刻。我等先去会场之外安顿受惊的诸位,回来之后有要紧之事与你相商!不知……”
“没空!”后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云轩打断。
“小鬼!找死吗?后土大哥已经够给你一个小屁娃娃面子了!别不识抬举!”祝融吼道。后土急忙拦住,摇了摇头。
云轩继续朝前走着。肩膀之上,蛮蛮拉了拉云轩的衣服,轻轻地说道:“哥哥,你没礼貌了……”
云轩停下了脚步,低下了头。转过脸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那你们说吧,只要是我能说的我都会告诉你们。”
后土点了点头:“嗯。孩子,这样,你们先去学塾后山的药池,好生调养,我等在药池前的鸿蒙殿等你们的到来,如何?”
云轩作深呼吸,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哎?他知道在哪里吗?”玄冥问道。
“他知道。”后土闭目养神。
云轩走出了会场。会场外,聚集了很多惊魂未定的观众,在那里揣测着会场里面的情况。见云轩背着蛮蛮从里面走了出来,好多人围了上去,试图询问出里面的信息。云轩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径直从惊讶的人群中间穿行而过。
往前走过了几个建筑,远处的人影已经淹没在绿树红墙之内。云轩想起了后土大神的嘱咐,于是掏出了夫诸老师给自己的学塾地图,找到了后山药池的所在,叹了一口气:“北面……哎……我们是从西门出来的,看来得绕远路了……”
“啪!”
冷不丁有人在背后一点蛮蛮的后脖颈,蛮蛮便沉沉的睡去,云轩一飞身跳了出去,死死地盯着暗算蛮蛮的人。
是夫诸老师。
“老师?你这是干什么?”
“没事,我只是让他小睡片刻。”夫诸倏地把脸凑到云轩面前:“孩子!他们是不是要找你?”
云轩点了点头。
“那就好好看管好你的小书僮!”
“当然!可是……”
“他们可能会杀了他的!”
“为什么?”云轩都快被逼疯了,厄运为什么总是紧盯着蛮蛮不放!
夫诸示意云轩走进一点,然后压低了声音问:“玄珠呢?”
云轩摇摇头。
“你的书僮为什么能够活下来?”夫诸问。
云轩摇摇头。
“你是不是发动了‘万象归一’?”夫诸继续问。
云轩摇摇头。他现在什么也不想说。
“我不想知道这些!我只想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置蛮蛮于死地!我有一个至亲的朋友容易吗?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云轩声音由小及大,最终歇斯底里的大喊。
“冷静!你遇到事情的解决方式就是抱怨吗?你还知不知道你现在应该干什么!”夫诸十分严厉的说道。
“保……保护好蛮蛮……”云轩气喘吁吁的说。
“那你就收起你的怨气来!在这里没有人要听你委屈!你要是一副自怨自艾的样子,你的朋友怎么指望你来保护他们!”夫诸用手杖狠狠地敲着地面说道。
云轩无言以对,只好摇着头委屈的问:“那……他们凭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你的‘万象归一’。”夫诸平静的说。
“万……我使错了吗?再说,是你们让我用的啊!”云轩莫名其妙。
“是的。可是,你们都不了解‘万象归一’的原理到底是什么。”看着一脸茫然的云轩,夫诸拍了拍他的肩膀,唉了一声继续说道:“当一个人的身体部件的所有动力都停止的时候,肉体就会因为能源的枯竭而坏死。神界生灵的基本能量来源是神力。当神界生灵体内的神力丧失的时候,就是其肉体灭亡的时候。烛阴尊者‘万象归一’的神术是一种疗伤的神术,但同时又是一种杀伤力极大的神术!这种神术可以萃取周围事物的神力并进行转移!这也是这种神术用以疗伤的基本原理。而你正是利用这一神术,为你那奄奄一息的小书僮输入了他必须的神力,他才得以不死。”
云轩呆呆的听着,茫然的理解着每一个字眼。
“其实,你的小书僮在玄珠爆炸的时候,已经元气大伤,几近死亡!这时的你,心里想的全是阻止玄珠,并且及时为小书僮注入神力!这种状况下发动的‘万象归一’,神力的直接来源便锁定在了当时你最想让消失的东西,也是现场拥有神力最强大的物体,就是神力集合体玄珠!如果是烛阴尊者发动‘万象归一’神术的话,以其仁厚宅心,周围的生灵会在免于神力被抽干的厄运下,转借自身神力救助其他需要帮助的灵体。可是,发动这一神术的是你!并不是说你没有慈悲之心,而是说,你在不了解其原理的情况下不知轻重的发动此术,加之术式掌握的还不够熟练,这造成的结果是,满是神力的玄珠,被你那不成熟的‘万象归一’强行抽取出了所有神力并且一股脑儿的注入给了你的小书僮……”
云轩继续一脸迷茫的看着夫诸。
“也就是说,那消失的玄珠,现在以流体的形式与你的小书僮共存了!那孩子现在是一个活体的玄珠!四位大神可能已经知道了此事,叫你过去也可能只是为了回收玄珠。”
天地在旋转,云轩的双腿已经支撑不住瘫软的身躯,坐在了地上,手依然拉着背后的蛮蛮,但是,涕泗已交颐。
很久,云轩低着头说道:“为什么?这个世界为什么对我如此残酷?在人间,我一直觉得自己是被遗弃的那个,父母不管我,身边也没有一个朋友。来到神界,好不容易有了知心的伙伴,可是厄运却追着他不放,难道伙伴的出现就只是为了让我更加痛苦吗?”
“我不知此事是凶是吉,玄珠自身是没有意识,没有是非的存在,只是因为和它接触的人有杂念,所以玄珠才会狂暴。而现在,玄珠变成了一个有意识的小男孩,未来,他是济世之尊还是变成一个妖魔,我们不得而知。”
“他未来变成什么也是我的朋友啊!他不可能变成什么妖魔的!”云轩双手撑着地,低首摇头。
“振作起来!你这个样子,未来也只会一塌糊涂!”
“我不想知道什么未来!我只想好好珍惜现在……”
“你想珍惜现在吗?可以!但你一辈子要是活在那无知的痛苦或者乐观里的话,你失去的将会更多!就算珍惜现在,那你有守护现在的决心与能力吗?以你这样的悲悲切切,你能守住什么?”
“你懂什么?你能预见未来,还有什么是你避免不了的!再说,要失去又的不是你的亲人!”
夫诸闭着眼睛,默不作声。良久,抬起头说道:“说起来,能够预见未来也真是一件麻烦事啊!我们神这一生啊,似乎太长了,所谓的情谊对我来讲好像是一个比较陌生的词汇了。一路走来,我们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挫折苦难,有些甚至累及亲朋。那我们就想着这些挫折带来的伤害然后痛彻心扉进而裹足不前吗?这应该不是我们的亲朋们愿意看到的吧!这个世界不会对谁过不去,他只会给你一种可能!当我们知道未来的一种可能性的时候,一切,只在于你的选择!”
一阵沉默,云轩坚定的抬起头来:“我去和那几个大神亮明我的态度!”
夫诸眼前一亮:“哦?愿闻其详。”
云轩咬紧牙关,狠狠地挤出一句话:“谁也别想碰我的伙伴!否则,玉石俱焚!”
夫诸倒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这样值吗?”
“从现在开始,我将誓死保护我的伙伴,这就是我现在的选择!”
夫诸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好吧。若是你有誓死捍卫自己朋友生命的觉悟的话,我也就不敢多说什么了。白泽啊,你也偷听了大半天了,要不,你和他一起去鸿蒙殿吧。至于说玄蜂那边,我来给你应付。”
树后面闪出了白泽。
“对不起,刚才不是有意不出来的。实在是……”白泽对自己偷听这件事很难为情。
夫诸笑着打断了白泽的话:“明白……犼,跟丢了吧!”
“这小子溜得挺快的!加上玄蜂追的紧,就给……”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你先带着他去鸿蒙殿吧,我来给你引开玄蜂。”
“你不去吗?再说,我去要是被他们发现怎么办?”
“你的变形术连伏羲老爷子都发现不了,何况他们。不过以防万一,我给你个东西。”
夫诸从衣袖里掏出一个球体状的盒子递给白泽:“记住,你这次去只是以防万一,你守在门外用你擅长的监听术监听他们的决断好了,有什么意外,我们就把这两个孩子直接送到烛阴尊者那里。所以,没有特殊情况万不可打开此盒儿!”
白泽慎重的接过了那个盒子,小心地揣在了怀里。白泽还想多说什么,夫诸开口说道:“玄蜂来了,你带着孩子们先走吧!”
白泽急忙点头,示意云轩快走。云轩背起蛮蛮,跟在了白泽身后,越过了几个巷口,夫诸的身影便隐没在红墙之外。
“孩子,我不该多嘴,不过你刚才可是说错话了。”白泽冷不丁来了一句。
云轩愣了一下,自己刚才都说什么了?
“谁也不愿意自己的亲朋离自己而去,更何况是他。”白泽一边腾挪一边说。
“夫诸……老师,他……”云轩小心翼翼的问道。
沉默了许久,白泽沉沉的声音说道:“你好歹救下了你的朋友。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己最最心爱之人死在了自己的面前。”
云轩惊呆了,停在了原地。
白泽也停下了脚步,在原地沉默良久,隐约听见一声抽泣。好久,白泽说道:“夫诸之前最擅长的并不是卜术,但从那之后,他才开始努力研究这项究极神术——卜术。一开始,没有任何人指导的他推算的并不准确,虽然如此,但是每当预测出别人有危险的时候还是要坚持通知到当事人,时间一长,人们觉得是他因为自己痛失爱人之后神志上出现了问题。可我知道,夫诸是怕再次失去身边的朋友啊……”
一个短暂的寂静之后,白泽缓缓转过身躯:“孩子,我们都不想让自己身边的亲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他们其实也是这样想的啊,不是吗?所以,请你不要随便说出放弃自己生命的话语,为了朋友,好吗?”
云轩看了看蛮蛮,点了点头。
“好了,走吧!”白泽转身。
二人继续赶路。
北山之后,丛林茂密。雾气所在之处,便是药池。这里的水和凰山药池的水是一样的,都有疗伤的功效。云轩让变化伪装好的白泽帮助蛮蛮解除了昏睡术,并让蛮蛮在池水中好好治疗。不过,一来可能蛮蛮熟悉水性,二来玄珠可能也起了作用,蛮蛮在水里玩的很欢,貌似没什么大碍。
约摸差不多了,三人起身来到了鸿蒙殿。
“你们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们。”白泽停在了树木之外。
片刻的停顿,云轩把蛮蛮推给了白泽:“老……兄,我先去,请帮我保护好蛮蛮。”
“这……”白泽迟疑片刻:“好……好吧……保重!”
一只小手拉住了云轩,蛮蛮不知道又要发生什么事,手不停地在颤抖。云轩拍拍他的小脑袋安慰道:“没事,老师们只是问我几句话,不会有什么事的。你要听这位老……哥哥的话,好好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跑哦,我去去就回来。”云轩回身看看白泽:“那……我们就先进去了。”
白泽点了点头,拉住蛮蛮的手,目送云轩缓缓走进鸿蒙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