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尘上前打开了门,而轩辕诀正襟危坐,脸上却自然而然多了一份久违的微笑。晚尘的狂与傲,他早有耳闻。说随时可以取他性命,也无不可能。小家伙每每让她刮目相看,然冥冥之中又有一股莫名的情愫牵绊着他。说不上那是什么。兴许是她真的勾起了他的兴趣吧!
“刚刚你叫我什么?没大没小,喊我哥哥!”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带着几分宠溺。晚尘似乎并不好奇星琦会找到这。毕竟她小小年纪,盛名在外,那身如火红衣可是她的标志。看来以后出来得换身妆饰了,省得引人耳目。刚想说声:进来吧!目光却瞄到藏在星琦身后低着头的少年。心一颤,本以为是星琦在哪厮混来的狐朋狗友。却不想是南风凌逸。今天,他一身青衣太监打扮着实让晚尘惊吓不已。宫里出什么事了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走廊张望一番待他俩走进之后才合上门。
逸这才抬头,正对上了轩辕诀那冷淡的目光,“原来轩辕先生也在这!”表面镇定,心里起了波澜。不妙啊,这轩辕诀可是父皇的心腹,要是被告知了父皇,恐怕下次就不好出来了。
诀微微俯身作礼,“八殿下,这句话应该下官问你才是。殿下不是被陛下禁足悠逸宫了吗?按雪凌国律例,严禁皇子太子未请旨私自出宫言论。”他挺直身躯,骨子里散发出的是一股威严之气,不知怎的,压迫之感袭上逸的身体,明明自己是皇子,他是臣子。
笑容悄悄爬上脸颊,嘴角微微上扬,“何来言论之说?本宫未请旨又如何?只要先生不说出去,父皇又如何得知。想来是我打扰了先生的雅兴,惹得先生不高兴,怎么今天先生说话听来觉得有些逆耳。”
轩辕诀摇头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说不明道不尽的韵味。看到南风凌逸隔三差五地来找尘儿,确实心里有些不爽。眼里暗波流动,现在南风锦极力想铲除朝中谢宰相一党派势力,禁足南风凌逸,就是为了避免因晚尘的关系而牵涉入这场朝廷之变中。他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想当朝三王爷南风笑,虽表面看来无所作为,懦弱无能,有名无实,但年轻才俊的他又隐藏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何况他还是无嫣的师弟,晚尘名义上的师父。怎么说也是倾向于谢君言的。恐怕也是南风锦一忌惮吧。收敛那复杂多变的心思,“殿下可是多心了,诀只是好言相劝。既然殿下有事找谢公子,那诀就先告辞了!”说完大步流星朝外走。本来是想跟踪晚尘看这小家伙搞什么名堂,想查出暗香阁的幕后操控之人是不是与她有关。不想遇到这等事,头痛啊!
前脚还未跨出,背后传来一句轻斥,“这轩辕诀也真是的,还真当哥哥身体孱弱,那么不堪一击啊!这几天阴魂不散,老是跟着哥哥。”
阳光灿烂地溜进房里的地板上,无形地给它铺上一层薄纱,增添了一种朦胧美。葱葱玉指展开,想把那片光明收进衣袖之中,宽大的衣袖滑出莲藕般光滑洁亮的手臂,竟让眼前之人看得痴了。
许久,逸剑眉微蹙,似是在嗔怪。“晚尘,你就没什么要问我吗?”
回眸一笑却是百媚生。“逸来不是正想告诉我这些的吗?我又何必多此一举。”
“现朝中风云涌动,多股势力在不断壮大,父皇暗中派了好多近卫监察,我想这次他第一个想对付的人就是权倾朝野的宰相——谢君言。晚尘,我不管你是不是知道这些,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置身其外。”
晚尘漠视凌逸,眉宇间流露出一丝忧愁,但很快一闪即逝。星琦按捺不住了,忧虑于色,双手死拽着她的胳膊,“哥哥,你说我们该怎么办?美男爹爹他在边关恐怕也不会那么安全。”
晚尘岿然不动,轻摇几下,唯有那幽深清澈的眼眸偶尔闪动几下才证明她灵魂还在。
逸见她迟迟不语,知道她在思索如何从这场无烟的战争中保全家人和自己的性命。她脸上凝结的表情无不让他忧心重重,知道她在挣扎,在阳光下显得那么虚无缥缈,感觉她好像灵魂脱壳,下一刻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毫不避讳地扯住她的小手,“晚尘,你,你不信我吗?”
原来他在想这个!没有甩开他的手,只是含笑,反唇相问:“你认为呢?信不信你不是早就心知肚明。”
松开她的手,眼里透着一汪清水,波光潋滟。
晚尘步步逼近,反拉住他的手,“那么你信我吗?如果,我说如果有一天我和你父皇之间要选一个,你会站在我这个亲密无间的朋友这边还是接受至高无上的权力?”或许信不信已不再重要,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就不该也不敢信任何人。只是面对凌逸心中的防备早就卸下,挣扎不是因为不信他,而是担心凌逸的立场。
背对她,从怀里摸出一块泪珠般大小的透明剔透的玉,紧紧捏在手里。眼神钉在了玉上久久不能回神。
晚尘一下子掠过他,立在他身前,“你……”
眼神没有离开玉,仅是目光柔和,手指不断揉摸着玉,“知道这块玉吗?它叫千年泪,冬暖夏凉。拥有它的人可以庇佑他一生。它是母妃临终前给我的遗物。现在我把它赠送给你。”
遗物?把这么贵重的宝物送给她,这其中的道理不言而喻。他把人连带心都送给了她。捧着千年泪,玉上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到她的身体,一股冰凉渗入心底,真是沁心凉。很特别的质地,很精湛的做工,形似眼泪。千年泪,伤了谁?到底是有情人还是无心之人。苦涩流进心田,颇为那不受宠的逸妃怜惜,活生生葬送在自己的丈夫手里。女人在男人心中不过是权力的牺牲品。吸了吸鼻子,想不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地流了一滴泪。今天是怎么了?有感而发啊!小心翼翼地把它收拢在袖中。
“啪!”站在她面前,那滴泪正好滑落在逸的手中,随即渗入皮肤化为乌有。
好滴千年泪!
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阳阴正可人。
抹去眼角残留的泪痕,大口呼吸着空气。转身换了副模样,“逸,照目前的情况来看,你最好还是呆在你的寝宫里。要是让那些多嘴八舌的人传到你父皇哪里,可如何是好。星琦,你和我去找南风笑。”
凌嫣宫。
南风叶正跪拜在书桌前方,解释着什么,脸上因长期跪拜膝盖疼痛得连表情都扭曲了,眉间皱成一个川字。
南风锦眼睛朝他飞过去一个冷刀,徐徐道来:“身为朕皇儿,连这小小的伤痛都承受不了吗?你说朕平时怎么教导你的。整天只知道在外吃喝玩乐,你还能干什么!”
南风叶一听心里急了,知道自己不成器激怒了父皇,忙抱着南风锦凑过来的脚,硬是挤出几滴泪,“父皇,儿臣知错了,以后定当好好学习,不负您重望。”
“男儿有泪不轻弹!怕朕惩罚你,你就成这样了。万一以后上战场杀敌,你岂不是要临阵畏缩。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外干的那些勾当。”语气生冷夺人。
“是,是儿臣不对,丢尽皇室颜面。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儿臣逛墨竹楼只是想一睹婉妍姑娘的芳容。哪知横空冒出个八岁小毛孩谢晚尘,他处处挑衅我,跟我抢婉妍姑娘,要不我早就赢得美人归了。”
“哼,你连一点忍耐力都没有,怎么就看不出他的激将法。贵为皇子带头聚众斗殴。这也算了。你,你居然把三王府管家宇枫打伤致残,还杀了守卫的士兵。”南风锦越说越激动,手指指着南风叶都在发颤。无奈望子不成龙。话说,烟雨城灯会那天,南风叶为求见婉妍,痛下杀手。
“儿臣冤枉啊,这完全属于正当防卫。儿臣是被逼的。再说这谢晚尘猖狂放荡,父皇又不是没听说过,他背后可是有很多人撑腰的。先是三皇叔,再是八皇弟。而且,今日儿臣还听说逸可是违背父皇旨意,偷偷溜出宫私会谢晚尘。”
悄悄瞄了一下南风锦的反应,只见他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发紫,极其难看。手中拳头紧握得发红宛如血。
“这孽子……哼……”甩了甩衣袖,气愤奔出御书房,亲临悠逸宫。
月明星繁,到处都是蝉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