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楚青最近有些魂不守舍，大家都觉察到了，可是谁也问不出来。有不熟的人问起来，他的室友笑着说：“据不可靠推测，大概是相思病咯。”其实没几个人相信，楚青可是H大学有名的帅哥，“得了吧，喜欢他的小姑娘都够一个加强连了，就他还单恋？
可是室友的确说对了。
那个女孩，叫安祝。
说不上为什么喜欢她，平淡的名字，平淡的成绩，平淡的长相，总之她就是个平淡的女孩。大概....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可是安祝不太喜欢和楚青搭话，或者说...她根本就不喜欢和人说话。即便是如此，楚青还是决定告白。
他做了无比充分的准备，请她室友吃饭，让她们把安祝约到天台，玫瑰也买好了，从学姐那里弄到的新品种。学姐把那束红的像血一般的玫瑰递给他时，意味深长地笑了很久。
终于等到了情人节那天，楚青握着玫瑰的手出了汗，终于，她来了。安祝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没有再往前走。楚青把玫瑰藏在身后，小跑了过去，安祝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
“安祝...我...我...你等我想想怎么说。“
可是她什么也没说，安静地站在那里。
“你知道吗，其实第一次见你我就喜欢上你了...你可能不记得，还是高中的时候，我就看着你在那里，一个人，当时就突然有了一种想保护你的感觉...我知道我可能是自作多情，但是不过怎么样，我想让你知道一件事。”
安祝微微抬起头来。
“我喜欢你。”
楚青以为她会笑，会接受，会和他一起走下天台，可是她没有。她只是说了一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然后便像一只受惊的小鹿一般跑下了楼梯。
手里的玫瑰，掉落在天台的地面上，火红的花瓣掉了一地。
那天晚上楚青在天台上坐了好久，一遍一遍思考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因为是情人节，楼下到处是手拉手的情侣，玫瑰的香气到处飘散着，没有人知道那是被捧在手里的还是被遗弃在角落里的。楚青坐在地面上，一个人发着呆，突然他听到了安祝的声音：“楚青！”
他猛地回头，安祝穿着一条玫瑰色的红裙子，笑盈盈地看着他。“嗯....是不是有点唐突啊...我不是安祝，是她的妹妹，安素。现在心情很不好吧，姐姐也一直在难过，你别难过，其实她不是那样的，她只是不太会表达而已。”
楚青认真打量了安素一番，她的确和安祝很像，只是在左眼下有一颗淡淡的痣，这让她看起来比姐姐更妩媚。而且她那么开朗，那么活泼，让楚青有一种自己喜欢的其实是安素的错觉。只是后来他才发现，这不是错觉。
他喜欢的，其实是安素。那天，安素也接受了他的玫瑰。
有时安素会神秘失踪，不过很快又会找到他，楚青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时光，她就像阳光一样很暖。
周末的时候，楚青在一家奶茶店打工，那家奶茶店因为有他而特别受小女生的欢迎，奶茶店老板自然也乐意看到这些。
有一天，他看见她了，她牵着一个陌生男孩的手，恬静地笑着。楚青特意看了一眼，哦，没有痣。因为是中午，街上几乎没有几个人，她也没排队，径直走了过来。
安祝要了一杯奶茶，在他递过来时轻声说，“能帮我把吸管插上吗，抱歉，手不太干净。”他干笑了一下，给她插上吸管，递给她。
“谢谢。”她说，一如既往的平静。
二
安祝买完奶茶就离开了，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此后的日子也波澜不惊，他仍然和安素在一起，安素从来不会主动提起姐姐。大概是怕我难过吧，楚青这么想着。他们去公园，去逛街，一切都那么美好。
他注意到安素最近有点呼吸困难，她只是笑着说：“没关系，最近有点感冒。”
可是半个月后，出事了。
起初是校园里流传的谣言，有人说安祝死了。也是从楚青听说这事的那天，安素失联了，楚青再也没有找到过她。
第二天，就有警察找上门来了。有人怀疑是楚青杀死了安祝，不管是动机和时间都满足的只有他一个人。
安祝是死于中毒，百草枯。市面上的百草枯大多加了臭味剂，能让人不察觉到的只有无色无味的纯百草枯，而学农业的楚青，刚好可以接触到这种毒药。最诡异的是，在她死前半个月里，只在外面喝过那一杯奶茶。其实这些还不够确定是他，但是....在楚青的背包里，有一个矿泉水瓶，里面装的，就是百草枯。
那半个月里，安祝一直和别人在一起，完全没有自杀的时间。监控显示，奶茶的吸管，正是楚青插上的。在安祝宿舍角落里，她随手扔掉没有进垃圾桶的奶茶杯子，吸管上有毒药的痕迹。
可是没有证据，那个矿泉水瓶子上没有任何人的指纹，奶茶瓶子上甚至没有安祝的指纹。
楚青突然感到很无力，原来自己平常众星捧月的样子都是假象，当到了绝境时，就连他最看重的安素也离开了。已经没有人相信自己了，真可悲。
他突然想起来了，那次去公园的时候，安素曾经动过那个夹层，可是他没注意。他把这件事告诉了警察，可是户籍系统中并没有显示安祝还有一个妹妹。
就这么僵持了一个周，楚青在警局见到了那天和她一起的男孩。他叫江风，楚青看得出来他已经濒临崩溃了。
“小祝是自杀，我知道事情的经过，但是我无力阻止她。”他甚至没看楚青一眼，说话像是在自言自语。终于，他看向一旁的一个年轻警察，“警察先生，我想有些事我们需要单独说说，我想您不介意来一下我的公寓吧。”其实警察完全可以拒绝他的，在这个时候，谁都有可能是杀人犯。那个警察匆匆出去，又匆匆回来，同意了江风的请求。而江风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有在楚青身上停留一秒。
公寓很小，也很杂乱，桌面上摆着几本心理学的书，看到警察的眼神，江风解释说：“哦，我不是学这个的，纯属爱好。”
他坐下，轻声说：“我真的很爱她，所以才不想让她再受折磨。”
故事开始了。
三
小祝有抑郁症，这点我早知道，所以我才会看心理学的书，努力让她好起来。她的死，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那天早晨，她平静地告诉我：“我准备好去死了。”语气就像是在和我商量午饭吃什么一样，我也很平静，因为我知道不管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了，所以我选择尊重她的选择。
真正令我震惊的是她选择的方法，我不敢说这是完美的自杀，但我也找不出一个更好的方案了。她要自杀，然后嫁祸楚青，因为楚青对她的生活实在造成了太大的影响。在别人眼中，楚青是风度翩翩的学霸，只有我和小祝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和她很早就认识，我们谁也没有告白，但我们的感情很好。我们的事情楚青是知道的，可他仍然以一种近乎疯狂的状态追求着她。情人节那天被拒绝后，他还曾发短信威胁过小祝，因为这个，她连着好几天不敢出门。
她提前把百草枯藏进了楚青的背包的一个不常用的夹层，不过什么方法我并不知道。那天中午，她提前把百草枯抹在手上，在接过奶茶时抹在吸管顶部，然后在把吸管换个方向倒着插。我们很快回了学校，见到了她的室友，我特意嘱咐她们尽量不要离开小祝，她最近抑郁症有些厉害，她们也很热心，答应我会保证小祝没事。她喝完奶茶后，把瓶子擦干净，确保上面没有毒药的痕迹，然后装作随意的样子把杯子扔到一个角落里。这样就可以让所有人以为是楚青杀了安祝。他有动机也有时间，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或者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对他的惩罚。
我拿出了小祝的日记，上面完整地记录了她的计划。“这就是证据，楚青没杀人，他是无辜的。”
警察接过日记本，随意翻了翻，然后问我：“里面并没有写她是怎样把瓶子放进楚青的背包的，这本日记的真伪，我们会做鉴定。”
不久，鉴定结果出来了，的确是她写的。谜团被大致解开，楚青也重新回到了校园。至于小祝是怎么把瓶子放进去的，我一直不知道。
安祝是孤儿，案子破了之后，被安葬在H市公墓，火化前，我见到了楚青。他问我：“你知道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叫安素吗？”
我愣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的脸上写满了失望，“我也托人找过，的确是没有安素这个人啊。”
当他看见安祝的尸体时，表情一下子僵住了，用颤抖的声音说：“这....这明明是安素....我记得的....她的眼角有痣....“
我俯下身子，轻轻擦去了她左眼角的那颗小黑点，是眼线笔。
这件事过去好多年之后，我要搬家了，我在她的东西中找到另一本日记，里面的笔迹不像是安祝的，可是那种颜色的墨水....是我特意调的送给她的礼物。
还有一些散落的病例，安祝的，诊断结果是人格分裂。
我明白了，都明白了。
那瓶百草枯是她的另一个人格爱上了楚青，在约会时突然转换为安祝的人格，她光明正大地放了进去。
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日记，它的主人，是安素。
四
不管怎么样，我是爱她的，不管她是安祝还是安素。
我对着夜空说出了那句之前没来得及说的话：
“安祝，我爱你。”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