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一阵阵沉闷的雷声从天际隆隆滚过,视线之内尽是白晃晃的雨雾,耳边只听得见噼里啪啦密集的雨声,雨点像是机枪子弹一样倾泻,砸在身上生疼,我不得不低着头,让脸部尽量避开雨水,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在雨中窒息。
我和三毛一人一边抓住刚砍下来的藤蔓,把一捆捆长树枝紧紧绑在一起,只等把它们绑在猴子和周令武正在做的竹竿架子上当作浮筒,就是一个勉强可以渡河的木筏了。
我们埋葬了孙正文之后就开始下雨,而且越下越大,我们一致决定不能再继续往下游走了,如果真如周令武所说红巾军要炸堤,而千山湖又要泄洪,我们自然不能留在这最危险的地方等死。我们商量之后认为最好的办法是先过河,跟还在谷口县城留守的张依玲等人汇合,然后回那道峡谷找回两辆汽车,原路返回。
“拿到河边去再组装!”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奋力拿起一个浮筒扛在肩上,手里又提起一个,猴子和三毛也是一样,三个人拿起六个浮筒,顶着风雨往河边走去。我回头喊了一声梅西,但它只是转头看了我一眼,喉咙里呜咽了几声,又重新对着主人的坟墓来回打转。
“别管它了!”三毛说。
我点点头,跟在他们后面蹒跚而行。此时雨好像越发大了,天色也越来越黑,四周只有白亮的水珠笼罩,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们四个活物。
我把手里的两个浮筒放到架子旁边,向前走了两步,在大堤上向远处眺望,只见洛驿河的水位已经涨到离堤岸顶端剩下一米多,整个河面也宽阔了许多。浑浊的江水从上游滚滚而下,如墨的乌云低垂在河面上方,根本分不出哪儿是水,哪儿是云。
三毛和猴子加上孙正文的黑袍都还在,我们把三件黑袍重新解开,摊平,加上一块从那个废弃的村子里搜刮来的窗帘蒙在竹架另一面,一个简易的木筏就做好了。我们四人合力,把木筏推进了岸边浅水区,浮筒的浮力很好,上面的竹架子高出了水面一大截。
“胖子!”三毛指着周令武说,“你上去试试!”
周令武无声地张了张嘴,又看看我,见我没反应,便也不敢出声反对,挽起裤腿往水里走。他先是双手攀住木筏,肩膀往上耸,木筏猛地一沉,另一头高高翘了起来,三毛连忙过去按住,以免木筏倾覆。
周令武把上半身耸上筏子,接着艰难地挪上一条腿,然后抓着竹架中间的藤蔓一用力,整个人猛地往前一蹿,总算大部分都上了筏子。木筏被这座肉山一压,他所在的这一头几乎完全沉入了水里,周令武又往前爬了两步,筏子才算平衡过来。
“应该没问题!”三毛也攀上木筏,还在上面跺了两脚试了试浮力。
我和猴子也爬上木筏,各拿一根长长的竹竿当作船篙,三毛站在船尾,把船篙深深插入水中,准备把木筏撑离岸边。
“等等!”我突然喊道。
“怎么了?”三毛一愣。
我站起身,把双手拢到嘴边,朝着我们来的方向大喊:“梅西……”
雨雾中传来几声犬吠,我们三人都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不一会儿,一道灰影突然从雨中冲出,蹭一下跳到我们的木筏上。
“好小子!”我高兴地摸了摸梅西湿漉漉的头,然后大喊,“开船!”
“好嘞!”三毛高声应道,同时用力把船篙一插到底,把木筏撑离了水岸。
梅西低声叫了两声,然后一仰头,朝着孙正文长眠的方向发出一声如婴儿啼哭般的号叫。
木筏一过江岸,便被急流卷住,打着转朝下游冲去,我们赶紧把竹竿放下,抓起几块当作船桨的木条,奋力往对岸划去。
但我们低估了大自然的威力,木筏越接近江心,水浪便越发巨大,我们就像是被困在搅拌机中一样,随着巨浪上下颠簸,别说站着划桨了,连坐也坐不住,只能趴在筏子上,双手紧紧地抓住架子,才能免于被抛下木筏的厄运。四周全是迷蒙的雨雾,我甚至看不到河岸的方向。
木筏不时被巨浪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只是用藤蔓捆绑起来的竹架子发出阵阵让人恐慌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四分五裂。
“小心!”原本位于船尾,现在却被转到船头的三毛惊恐地大喊。我眯起眼朝前望去,只见前方河中央露出一个朦胧的黑影,等又近一点,我才看清那是一个江心小岛,此时被暴涨的河水淹了大半,像潜藏在水中的巨鲸一样,露出一片黑色的背脊,要是木筏正面撞上,绝对逃不过散架的命运。
“快划!”我们齐声惊叫,拼命在水中划动,以期避开这个夺命的黑影。筏子缓缓拐弯,但奔涌的河水被这小岛一拦,更加湍急。我们的船头虽避过正面相撞,船尾却被急流一带,打着横擦过了岛上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
被撞的竹竿从中间断裂开来,绑在那根竹子上的两个浮筒脱离木筏飘走,周令武趴着的那一边猛地一沉,整个木筏翻转过来,倒扣进了水里,接着其他的竹子也根根散开,木筏分崩瓦解。
我只觉得耳边轰的一声,还来不及大吸一口气,整个人便没入了水中,我挥舞双手想浮上水面,但被一股急流摁在水下,慌张之下连呛了两口水。正感觉到肺都要炸开的时候,后背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把我撞出了水流。撞我的东西迅速飘过我身边,是一只被冲散的浮筒,我连忙一把抓住,浮上了水面。
刚浮上水面,只喘了几口气,便听到一声狗吠,我用余光看到身边一道灰影一闪,我下意识地一抓,刚好抓住了梅西的项圈,把它带了过来。梅西一靠近浮筒,便悲鸣着双脚乱扒,试图爬上去。
“好了好了。”我一手抓着浮筒,一手搂着梅西的脖子安慰它。它挣扎了几下之后,总算慢慢安静下来。
“三毛!”我仰起头大喊。
但江面上只有瓢泼的雨水和如小山一样起伏的水浪,没有人影,也没有回音。
我深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我现在正在一条数百米宽的河中心,抱着一捆柴火泡在冰冷的水里,而前方不远处,就是一条更大的河流,并且它的上游正在准备大规模泄洪!我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进食,此时筋疲力尽,全身被河水浸透,已经冻得麻木,只怕再过几个小时就会陷入低体温症……
当务之急是要先上岸,把自己弄干,让体温回升!
我辨明方向,用力划水。就像过了十七八年那么久,在我快要丧失意识的时候,我身下的浮筒终于一震,我睁开眼睛,看到几丛芦苇伸在我的眼前。
我赶紧跳下浮筒,河水这时只到我的腰部。我拖着梅西踩着烂泥深一脚浅一脚挣扎上岸,岸上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我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极度的疲惫让我双眼沉重,意识逐渐模糊,并且寒冷似乎已经消失,我感觉周身火热,就像是泡在母亲子宫羊水里一样舒服。我闭上双眼,打算就此沉沉睡去。
“汪!汪汪……”一阵激烈的犬吠声把我从恍惚中唤醒过来,我感觉脸上一阵酥麻,睁开眼睛之后,看到梅西正在俯身舔着我的脸。
低体温症!我的脑子像是被电击了一下似的清醒过来。我努力直起身,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汪汪……”梅西见我起身,便转头朝一个方向跑去,跑了两步它又回过头朝我张望。
“知道了。”我喃喃自语,像个醉汉一样跟着梅西蹒跚而去。
走了一会儿,我看到一片蓝色的屋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
这是一片废弃的仓库,当我推门而入时,一股霉味直冲鼻腔,一大群老鼠惊惶地四处逃窜。
生一堆火!我靠着求生本能支撑的意识里仅剩下这唯一的念头。仓库里堆着一大堆纸箱子,已经被老鼠啃得到处都是破洞,我抓住其中一只想把它拖下来,但一用力,纸板便被撕裂,里面的货物像瀑布一样倾泻而出。我捡起一个,是塑封好的白色小盒子,手机?
我的视线扫过整个仓库,这些箱子把这个上千平方米的地方堆得满满当当,从地上一直撂到天花板,只怕不下几十万部。
我把那烂了的纸箱从中间抽出来,连续抽出几只之后,用九鬼刀把箱子切成大块的纸板,又把一块纸板撕成小条,然后拆开一只手机盒子,拿出手机长按开关键。
可千万要有电啊……我在心里暗暗祈祷。梅西也仰着头看着我,时不时歪一下脑袋。
伴随着“叮咚”一声轻响,我的祈祷终于有了效果,手机屏幕亮了。
我用刀撬开手机盖板,掏出里面的电池扔在地上,然后用九鬼刀捅破电池的外壳。电池喷出一股青烟,然后猛烈地燃烧起来。
梅西被吓了一跳,向后猛跳了一步,脖子上的毛根根竖起,警惕地盯着还在冒火的电池。我也吓得一愣,知道手机电池里的金属锂暴露在空气中会燃烧,但没想到反应会如此剧烈,感情以前天天揣兜里的家伙是一个定时喷火器呢!
但我现在太渴求一堆温暖的火了,所以一愣神之后,马上蹲下身,也顾不上这电池冒出的烟有没有毒,赶紧把那堆细碎的纸箱条子盖在燃烧的电池上,纸条一碰到电池喷出的火便燃烧起来。我又把大块的纸板盖在上面,用九鬼刀在下面挑了挑,一堆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我把全身衣服都脱了下来,蹲在火边,像是烤肉一样,前胸烤热了烤后背,直到烤出一身汗。又把梅西牵过来,捋着它的毛把它也烤到半干。等做完这些,我感到一阵极度的疲劳涌上来,我看了看手表,已是下午三点一刻,不知道离他们泄洪炸堤还有多久。外面还是暴雨如注,如果贸然出去,只怕顶不了多久又得陷入低体温症的麻烦,不如暂时在这里休息一下,恢复一些体力,再把衣服烤干,才能在外支撑更长的时间。
我又拆了一台手机,把闹钟调到一个小时以后,又把火头压了压,让它尽量燃烧得慢一点。然后把两块拆开的纸板箱拖到火边,赤条条地钻进了两块纸板中间。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噼啪作响,我把一只手插到梅西脖子上的厚毛里,抚摸了它一会儿,便沉沉进入了梦乡。
一个小时之后,闹钟把我吵醒,我匆忙套上衣物,又检查了一遍随身物品,把九鬼刀牢牢系在腰间,想了想又拆开包装拿了两部手机揣在兜里之后,才往外走去。
万幸的是此时风雨基本停了,天上只是零星飘着几丝小雨。我现在首要的当然是要往洛驿河上游走,穿过洛驿桥到达谷口县,但昨晚开车走了一整晚,今天中午又向下游漂流了这么久,只怕已经离开洛驿桥上百公里,而现在离天黑顶多只有两个小时,就算我以博尔特的速度奔跑也到不了了。所以当前还是要找到一个交通工具,如果实在不行,便要找一处高地,躲避即将到来的洪水。
正想着呢,我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声响,我感觉到腹部一阵绞痛,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雨虽然停了,但道路还是泥泞万分,甚至有时候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道路哪里是田野,因为几乎所有的人工排水设施都已阻塞,所以到处都是成片的积水、淤泥和水洼。
看样子必须在入夜前找到一个高处落脚,我刚才歇息的仓库后面倒是有一大片市镇,但一来现在我孤身一人,只有一把九鬼刀傍身,到人员聚集的地方去太过冒险,二来如果洪水来得猛烈,那些铁皮简易房很可能顶不住大水的冲击,反而让我身陷险地。
不如往山上走吧。远处有片丘陵,看起来离这儿不过十里的路程,丘陵之上隐约还有一些飞檐斗拱的古建筑,像是一座庙宇,足够容身。
打定主意,我便带着梅西往那片丘陵走去,一路上也没忘了寻寻觅觅,好不容易收集了一些山莓、桑葚之类的野果。进了山里,看到四处都是盛开的映山红,想起小时候经常把花采了吃,味道酸甜可人,便摘了一大捆。
我上了一半山路,才看到一块铁架搭成的牌坊横跨道路两侧,上面的字迹已经模糊了,我盯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是“谷口县人民公墓”。我心里一喜,原来误打误撞,竟然已经进了谷口县的范围,这表明离张依玲、杨宇凡等人又近了一些,而且据那位赶牛车的大爷所说,谷口县因为天花疫情早已空无一人,我暴露的风险就少了几分。
我穿过牌坊,在盘山公路转了一个大弯之后,眼前出现一大片墓地,墓地前面的路旁一边是我远远望见的庙宇,背靠着山一直向上延伸,另一边则只有几栋灰头土脸的小楼,铁门外面挂了块牌子,写着“谷口县殡仪馆”。
我正犹豫着到底要进“鬼门关”还是“升天门”,耳边突然一声炸雷,一阵狂风袭来,把我手里的映山红花瓣吹得四散飞起。只见刺目的闪电在云层间如电焊弧光般闪耀,电光照射之下,地上成片的水洼泛着雪亮的白光。
炸雷过后,雨点便滚落下来,凉凉地落入我的脖子里,我不禁全身缩了缩,唤了梅西一声,朝着寺庙大步跑去。
远处看气势恢宏,但到了近处,这寺庙却显得极度破败荒凉,门塌了一半,门口的香炉也横卧在地,第一进门照例是天王殿和钟鼓楼,虽然建筑的大致框架还在,但屋顶全都坍塌了,里面的积水漫到齐门槛高,根本无法歇脚。
我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上走,后面是大雄宝殿,一尊巨大的释迦牟尼像头向下摔倒在门外,佛像金身已经处处斑驳,卷发的佛头也多处碎裂,露出黑色的水泥实质。这里显然经受了一轮洗劫,大雄宝殿和旁边的偏殿都狼藉遍地,也如天王殿一样被开了天窗,里面充斥着污泥积水。
“还不如去殡仪馆呢,是不是?”我对着梅西小声嘀咕,表面上是跟梅西交流,暗地里是给自己壮胆。梅西却不犹豫,抬头看了看我,汪汪叫了两声之后蹿了出去。
我赶紧跟上。穿过大雄宝殿后面是一个大院子,道路分为两边,一圈石阶绕了两个弯通向这片丘陵的最高点,上面有一座小楼,恰好露出飞檐一角,另一边则被一堵明黄色的围墙挡住,围墙中间有一扇独门紧闭,上面挂了一块“闲人免入”的牌子。
这应该是主持或者监院居住的禅房,我心里一喜,正待推门而入,梅西却自顾自地往另一边的石阶上跑去。
“欸!到这边来!”我朝梅西挥手大喊。
梅西在石阶上停下脚步看着我叫了两声,又朝上面偏了偏头,似乎是在说往上走才是正确的选择。
“行了,听你的还不行吗?”我苦笑着摇摇头,跟着梅西走上了台阶,走到一半往下看才发现,我刚才想进的那道院墙里面几间禅房都过了火,全都倒塌了。
“还好听了你的。”我拍着梅西的脑门,“只是上面不知道情况怎么样,要是也塌了的话,咱们只能去殡仪馆了。”
梅西不满地叫了一声,又朝前冲去。我大步跟在后面,登顶之后是一个小平台,有一座古朴的三层八角小楼,楼前一株怒放的山茶花,花瓣被雨水打落,像是毯子一样铺了一地。
我和梅西急切地钻到小楼外挑的屋檐下面,底下的雕花木门被一把铜锁锁住,我抽出刀砍断了门锁,门一打开,梅西便蹿了进去。门内一片昏暗,对着大门的是一个小型的佛龛,里面供着一尊我叫不出名字的佛像。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让自己慢慢适应室内的光线,才走了进去。里面的布局出乎我的意料,并没有我想象中古朴的藏经书柜,取而代之的是一排排钢制货架,上面也没放什么古籍,而是一摞摞明显采用现代技术印制的竖排本经书。
我找了一个角落和梅西一起靠着墙壁坐下,扯了一朵映山红,把花蕊去了放在嘴里嚼。梅西见我嘴唇动了,倏地扬起头两眼放光地盯着我。我把花瓣凑到它嘴边,它只是闻了闻便转开了头,我又拿了几颗野果给它,但它都不屑一顾。
突然一阵轰隆隆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感觉身下的地面也微微震动,藏经阁里的货架一阵颤抖,灰尘从空中洒下。梅西一跃而起,颈间的毛根根炸开,喉间不住低声咆哮。
“别怕别怕,打雷呢。”我摸了摸梅西低声安抚,内心也惊骇莫名,我知道,那绝对不是打雷!
应该是真的炸堤了……我暗叹一声,也不知道水会涨到什么程度,明天我还出不出得去。如果被困在这庙里,我该吃什么喝什么?我关上门,扯下佛龛旁的两块门帘,把一块垫在地上,自己和衣躺下,梅西马上乖巧地趴到我旁边。我把另一块门帘向外一甩,盖在我和狗身上。外面的暴雨一阵紧过一阵,狂风从各种缝隙间穿过,发出如鬼泣般的尖啸……还好,起码这样的鬼天气该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在似睡非睡之间,突然感觉到梅西猛地站起来,低声咆哮着又做出异常警惕的姿势。
“怎么了?”我迅速惊醒,摸着梅西的背半蹲着凝神细听。不一会儿,风雨中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再过了片刻,声音渐渐清晰起来,是几个人在大声地说话。
我连忙冲到门口,看到下面那片被火烧塌的禅房里面,几束手电光不停闪动。我心里大惊,下意识地想逃,却发现自己无处可逃,从台阶下去,只会跟来人撞个正着,而这平台上只有藏经阁和一株山茶树,其余便是一览无余的开阔地,根本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嘿,上面还有座庙!”有人大喊,几只手电同时射上来。
我连忙一缩脑袋,重新回到藏经阁,但这儿总共不过两三百平方米,除了门口供奉佛龛的玄关之外,便是一排排的开放式货柜,也没什么藏身之处。
门外声音越来越近,连梅西都呜呜呻吟起来,我实在没法可想,只得抓起那两块门帘,用冲锋衣把地上还没吃完的野果花瓣裹了裹,拉着梅西尽量往货架深处走去。直到最后一排货架,我把两块门帘打开挂在柜子上,自己和梅西缩身藏到了帘子后面。
“这儿好,这儿不漏雨!”片刻之后,我听到有人大叫着推门而入。我从两片门帘的中间缝隙往外张望,看到一个人绕过玄关,一手端着一支步枪,一手拿着手电四处乱扫,借着手电光我看到那人额头上系了一块红头巾。
“行了,进来吧,里面没人!”这人粗略地扫过一遍货架之后,转身朝外面喊道。
“走!进去!”外面有人大声喝呼,紧接着,我看见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被两个红头巾推搡着走了进来。我差点惊呼出声,那三人一个瘦小,一个魁梧,一个胖得如一堵肉山,正是在洛驿河上与我失散的猴子、三毛和周令武。
梅西轻轻咆哮了一声,幸好对方声音嘈杂没有听见,我赶紧摸了摸它的脖子,让它安静下来。
“他娘的什么鬼天气!”安顿好三毛等人之后,三个红头巾开始轮流脱衣服到外面拧干。
最先弄干的那人一边擦身一边在货架上翻看那些书籍,“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管他呢,正好生一堆火!”第二个人收拾好说道。
“不好吧?”第三个低声说,“这是佛经呢,烧了菩萨怕是要怪罪的。”
“你瞎说什么呢?”第一个红头巾抽出一堆书扔在地上,“都什么时候了,还怕菩萨怪罪?”
“就是,”另一人嗤笑,“真有菩萨这世道还能变成这样?去,把外面的佛像和供桌劈了当柴火!”
第三人低声抗议了几句,又被二人骂了一顿,只好唯唯诺诺地去了。
“这菜鸟,太不懂规矩!”带头的骂了一句,把手里的一本书撕烂,用打火机点燃,火苗上来后又扔了几本书,一堆火熊熊燃烧起来。
借着火光,我看到躺在角落里的三毛和猴子二人都是鼻青脸肿,显然是被狠揍过一顿。
“我说这水也涨得太快了吧?”第二人把自己的湿衣服摊在火边烤。
“我们谷口这边,本来一到雨季就发大水……”领头的应该是本地人,他把一堆书摞成一叠,坐在上面脱下鞋子把脚搁在火上烘烤,室内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酸臭味。
“打出娘胎我就没见过这么大的雨,”这人一边搓着脚丫子,一边感慨,“加上咱们一炸堤,两边一合,那就绝了。”
另一人闻到臭脚丫子味厌恶地皱了皱眉,但也不敢说什么。恰好外面那红头巾劈好了柴送进来,二人一起把桌腿架在火堆上,一个囫囵佛头搁在最上面,金红的火光映着佛头,像是即将飞升一样。
“你……”领头的搓完一只脚,指着第三人说,“下去看看,这水涨得太快了,一会儿别把咱们的冲锋舟给冲跑了。”
那菜鸟自然是万分不情愿,“啊?可外面雨好大啊。”
“废什么话!”领头的大喝一声,“雨不大让你去干吗?”
菜鸟不满地嘀咕了几句,但也只得悻悻地去了。他过了小半个小时才回来,夸张地脱下衣服甩着水珠,大声表功,说自己如何如何艰难地在水中跋涉,“下去的路全给淹了,我差不多是游着过去的,那水啊,已经涨到墓地那儿了,得亏是我去了,不然咱们的船可真给冲走了。”
“你把船系哪儿了?”领头的问。
“你放心吧,我把它弄殡仪馆里面了,系在大铁门上,绝对丢不了。”菜鸟得意地摇头晃脑。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然后拿出几个干馍放在火上烤。烤馍的香味传来,让我嘴里口水长流,我生怕梅西按捺不住,不停地抚摸轻拍它,它却一直很淡定。
三个红头巾吃了馍,又聊了几句之后开始休息。因为菜鸟护船有功,守夜的任务被领头的指派给了另一人,菜鸟不免为自己的上位窃笑,那落到第三位的则垂头丧气。
不一会儿,睡觉的二人便鼾声大作,守夜的那人也靠着货架打起了瞌睡。我自忖没有把握同时干掉他们三人,只能强行按捺住救人的想法,等待更好的机会来临。
正在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长久固定一个姿势酸麻难耐的时候,梅西突然身躯一震,耳朵像是听到什么似的转动起来。
“嘘……”我按住梅西的头,让它安静下来,同时自己竖起耳朵细听。密集的雨声中隐隐又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渐渐地话语声越来越响,我听到几个人同时大声叫喊,其中还夹杂了一个女人的声音,而这些声音我都异常熟悉,是张依玲、王大力、杨宇凡、杨世杰和曹语轩几人!
五人显然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虽然透过风雨只有一些零星的喊叫声传过来,但声音里明显带着惊恐。我又看了看那守夜的人,还在那儿左摇右摆地打瞌睡,看起来不像是能被吵醒的样子。但还没等我略微放心一点,就听见张依玲在下面尖声大喊:“上面!上面有个亭子!”
这下不仅那守夜的头朝下猛地一顿醒过来,连领头的也迷迷糊糊地扬起头问:“什么声音?”
“快上去,水又涨了!”我听到杨世杰跟着大喊。
“快把火灭了!”领头的一跃而起,三人手忙脚乱地拿出水壶浇在火堆上,室内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一股焦糊味迅速弥漫开来。
外面声音越来越响,三个红头巾突然失去了光亮,吵吵嚷嚷的乱作一团。
“啊呀,你枪口捅着我后背了……”
“废话,你站门口干什么,去架子那边!”
“老大,怎么办,咱开枪吗?”
“开!一会儿人进来,先弄倒再说,咱们的人都往下游撤了,谷口这儿也没人,说不定就是张老贼派来的奸细!”
我趁着这一阵乱,抽出九鬼刀,抓着梅西的项圈绕出了藏身的货架向前摸去。
“快上来!”杨宇凡在外面大喊,“这房子没塌。”
“好嘞!”张依玲高声答应,“小兵你扶着大力哥一点,他腿上的伤爬台阶不方便。”
“咦,怎么一股焦味?”杨宇凡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口。
我心里大急,正想不顾一切出声示警,却听见三毛如炸雷般吼道:“小凡当心,别进来!”
“妈的,开枪!”某个红头巾大喊。
枪声大作,枪火闪烁的一瞬间,我看到那菜鸟就在我前方三米处,倚着货架正在猛烈地开火。
“梅西上!”我一拍梅西的背部,自己一跃而上,九鬼刀斜向上刺出,绕过他顶在肩上的步枪,一刀扎进了他的喉咙。
那人连哼也没哼一声便倒下了,我一刻也没停留,趁着另外二人尚未察觉,继续前冲。第二个红头巾藏在玄关后面,靠着柱子把枪伸出玄关朝外射击,我垫步向前,手起刀落,一刀劈在他拿枪的手上,把他托枪的手齐肘砍了下来,那人失声惨叫,领头的红头巾总算反应过来,惊愕地掉转枪口。
我一矮身,避开他的射击,然后看到一道黑影一闪,梅西突然从黑暗中蹿出来,高高跃起,重重地撞向他的胸口。这人被这一撞失去了重心,仰天向后倒下,手里的枪胡乱射出,正好射中了他自己同伴的脑袋。梅西把他扑倒之后,一口咬住了他的喉咙,我只听到他尖叫一声,随后便没了声息。
室内重新恢复一片黑暗,只剩下我粗重的喘息声。
片刻之后,我听到屋里屋外三毛和杨宇凡的声音同时响起:“三毛哥?”“阿源?”
“没事了,进来吧!”我朝外面喊。几束手电光射了进来,杨宇凡和张依玲二人警惕地端枪而入,接着杨世杰和曹语轩二人扶着大力走了进来。
张依玲等人用手电照射拿着还在滴血的九鬼刀的我,又照向躺在地上的几具尸体,还有被五花大绑扔在墙角的三毛等人。我则端详着几个像是刚从泥浆里捞上来的同伴,还有明显受伤不轻的大力,好一会儿之后,我们才异口同声地问:“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还不快把老子解开!”三毛不满地咆哮,我这才回过神来,把三毛等人身上的绳子割断。张依玲等人又把受伤的大力安顿好,几个人才坐下来说了我们分开以后各自的遭遇。
原来三毛、猴子和周令武在木筏散开的那一瞬间,都抓住了剩余比较大的那一半筏子,三人合力过了河之后,便一直顺着河岸寻找我和梅西的踪迹,却误打误撞碰到了正在埋炸药准备炸堤的红巾军的人。三毛和猴子身上的枪都被水冲走了,手无寸铁自然一下便被抓住了,幸好对方认得全能教主周令武,才没把他们当场格杀。炸堤之后,他们上了一艘冲锋舟,由那三个已经死了的红头巾押送,说是要把他们送到红巾军的总部,让高层审问。
而张依玲等人则是在苦等了我们一夜之后,想进入洛驿县接应我们,但在洛驿桥上发现红巾军重兵布防,严格排查进出人员,就知道我们一定是暴露了,便一路顺河而下,准备随时接应。没想到今天暴雨突至,几个人被困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荒村里,红巾军炸堤之后,洪水席卷而至,把他们藏身的房子冲垮了,幸好大力死死撑住了房子的大梁,其他几人才得以顺利脱身,而大力却被压伤了腿。
“源哥你们是没看到啊,那水啊,远远看着好像一点也不大,但到了跟前就跟千军万马一样,那房子就跟纸糊的似的,一碰就倒,几分钟的时间,就从脚脖子涨到腰了,要不是大力哥勇猛,我们几个算是交代了。”曹语轩拍着他旁边的货架说。
“大力,你伤得怎么样,要不要紧?”三毛揉着自己被绑得乌青的手腕问。
“不碍事,”大力摇摇头,“应该没伤到骨头,就是脚踝扭了,伤了韧带……对了老孙呢?怎么没见他?”
我和三毛、猴子都拉下了脸,其他人也从我们的表情上知道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叹了口气沉默下来。只有梅西又一次听到自己主人的名字,仰起头张望了一会儿,又呜呜低鸣起来。
“我说,”周令武突然打破沉默,“咱们是不是要赶紧离开这里?刚才打了那一阵枪,别又把什么人给引来。”
“离开这儿?往哪儿走?”杨世杰撇撇嘴,“水都淹到外面庙门了,下去就是送死,还不如在这儿等死呢。再说这鬼天气,又发着大水,谁还会上来?”
“哼,地上躺着的那三个家伙也是这么说的。”周令武不屑地回了一句。
“行了,”我制止还待争辩的杨世杰,“老周说得没错,这里是附近唯一的一个高点,就算红巾军的人不来,其他被水淹了的灾民也会来避灾的。”
“可外面水真的很深,而且还在涨,平地上起码有两米多的积水了。”杨宇凡说道。
我笑着指了指地上的三个红头巾,“那不是问题,他们有船。”
我们整好行装,拿上红巾军的枪,三毛和我在前面探路,杨宇凡和曹语轩扶着大力跟杨世杰和周令武一起走在中间,猴子和张依玲断后。
殡仪馆那一侧的地势比寺庙这边更低,走到马路对面时,水已经淹到了我的肚脐眼以上。我生怕这么大的水已经把冲锋舟给冲走了,但好在手电照射下,我们很快看到一艘土黄色的橡皮艇绑在殡仪馆的大铁门里面浮浮沉沉。
橡皮艇上面盖了一块篷布,里面倒是没有什么积水,看来那菜鸟干活还是比较认真。橡皮艇不大,核定乘员十人,我们去了孙正文但加了周令武,还是九人一狗,但周令武一个人顶了仨,只好让他占了船尾三个人的位置,其他人坐起来就显得非常拥挤了。
我们交替划桨,其间我问周令武当初他是在哪里拿到了索拉姆病毒的感染源,又是怎么当了传毒者,但他顾左右而言他,逼急了便说到了基地再详谈,我知道他还是有顾虑,怕我们知道来龙去脉之后便不管他的死活了,于是也不再逼问他了。到了四点多钟,我的困意上来了,就趴在自己膝盖上迷糊了一会儿,直到又一次被梅西的躁动给惊醒过来。
“梅西听到什么了?”曹语轩低声说道。
我们马上就听到一阵发动机的轰响由远及近,三艘挂了引擎的冲锋舟从冷凝塔后面冲出来,朝着我们急驶而来。
“前面的船停下!”当先的冲锋舟船头半蹲着一个红头巾,拿着一个手持扩音器大喊。
“砰砰砰!”三毛压根就没有谈判的兴趣,二话不说便开了枪,那人一头栽下了船。接着猴子和张依玲相继开火,对方显然没想到我们会率先发难,猝不及防之下,当先那船转眼间便被我们射死三个,船身如弯刀一般画了一个弧形,调转了船头。
后面两船马上开枪还击,好在他们用的是复装子弹,五十米开外毫无准头,加上冲锋舟在高速下异常颠簸,子弹如天女散花,射到哪儿去都不知道了。
我们运桨如飞,冲锋舟飞速疾驰,但人力终归不可能战胜机器,后面的两艘船虽然在我们枪火的压制之下只能不断地蛇形机动,但还是慢慢逼近过来。
“快到陆地了!”周令武双手捂着后脑勺,弓着身大喊。
离缓坡只剩一百余米,我已经能看到被雨水浇透之后显得分外绿油油的草地。但追兵越来越近,我听到几颗子弹尖啸着掠过耳边,说明他们的枪打得越来越准了。
我们猛地向绿地扑过去,船身剧烈震动,我们纷纷向前扑倒,终于搁浅了,橡皮艇触到了实地。
“下船!快下船!”三毛大吼着,纵身一跃跳下橡皮艇,在草地上打了一个滚,提着枪冲向一块岩石。
我们四散着跳下船,纷纷准备找掩体隐蔽还击。
“啊!救救我!”我听到身后周令武尖声惊叫。
我回头一看,他还是捂着脑袋趴在船上不敢起身。我往回跑去,拉住他的手往外拖,“你找死啊,快下来!”
周令武抬起他那肥胖的屁股,缓缓把一条大粗腿跨下船帮。子弹纷飞,打在周围的泥地上砰砰作响。
“你他妈快点!”我缩着脑袋把他的腿往外扒拉。他终于有半边身子爬出了船帮,一使劲,整个人扑通摔了下来,溅起一摊泥水。
我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扶起来,但周令武刚支起半个身子,便突然闷哼一声向前扑倒,背后现出几个黑黑的血洞。
“老周!”我用力把他翻过来,只见他嘴唇颤抖,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我在他脸上打了两巴掌,“老周,快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你的病毒?在哪儿给的?”
周令武微微睁开眼睛,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但一张嘴,便呼呼地往外冒血水。
“你在哪儿拿的病毒?谁给你的?”我不死心,摇着他的脑袋继续问。
周令武伸出一只手,像是鸡爪似的勾了勾,然后伸向他胸口,但伸到半路便无力地垂了下去。
“老周!”我大喊,但无论怎么摇晃拍打,他都不再醒来了。
“他死了……”我身后的三毛说。
我抬头看了看三毛,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两艘追击我们的冲锋舟已经被他们打跑了。
我低下头,顺着周令武的手伸进他胸口的衣服里面,在他外套的内侧口袋摸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我把它拿了出来,只见是一个巴掌大小的人物雕像。
回到基地以后,我们和三土他们会合了。“这应该是女神阿什拉,”三土用一个厚厚的放大镜仔细端详手里的雕像,“来自人类文明早期普遍具有的女神崇拜,现代一些历史学者甚至声称她就是上帝耶和华的妻子。”
“这个我知道。”三毛抢着说,“《达.芬奇的密码》里说了,抹大拉的玛利亚。”说完还得意地朝我翘了翘下巴。我想起病毒爆发前我和三毛、Maggie Q还有另一个女孩窝在我家的沙发上看电影的情景,不禁恍若隔世,我现在甚至连那女孩叫什么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不,那是耶稣的妻子。”三土把雕像翻来覆去地看,现在看起来雕像的雕工非常一般,技艺手法都相当粗糙。
“一些早期的圣卷和福音书中,甚至把女神阿什拉称为上帝本人。”三土指着雕像的中间说,“夸张的胸部和髋部代表她强大的生殖能力。”我看到那雕像的乳房和臀部完全不是正常人应有的比例,面目却雕得相当清秀,大眼睛、尖下巴,面部轮廓柔和,看起来不像是基督教的神祇,倒有点像亚洲人。
“哦,那就是上帝的儿媳妇,反正是他老耶家人……欸?”三毛突然惊奇地从三土手里拿过雕像,指着它的脸,“这面目怎么看着有点面熟……阿源,你来看,是不是有点像Maggie Q啊?”
确实如他所说,雕像的面部轮廓确实和Maggie Q有几分神似,但细节部分因为磨损太过厉害,早已看不清楚,我不禁莞尔:“只要是个尖下巴的,都会有点像吧。”
“哈,说得也是,再说Maggie Q也没那么大。”三毛比着自己的胸部嬉笑道。
“有点正经行不?”我骂了一句,从他手里抢过雕像递还给三土,“三土你继续说。”
“女神崇拜大概是人类历史上最古老的宗教了。”三土接过雕像,“在各个古老的文明都有类似的传说,比如咱们中国的女娲、西王母。”
“因为早期的人类是母系社会,”一旁的康乐接过话题,“人们搞不明白生殖的原理,不能把性行为和生孩子联系在一起,觉得女人能生孩子这事实在是太神奇了。所以说到底,女神崇拜就是生殖崇拜。”
三土点头同意:“进入到父系社会之后,男性彻底掌握了话语权,甚至不惜把各种有关女神的信息从经书典籍中删掉。随着教会组织的出现,男性掌握绝大部分权利,出现了弹压女神崇拜的行为,在中世纪时,甚至一度把它归于女巫一类,直接烧死在火刑柱上。”
“那这雕像跟周令武又有什么关系?”王屺怀王教授上来从三土手里拿过雕像问道。
三土笑道:“还记得你上次说起过,在史前时代,曾经在地球上生活的并不只有我们智人一支,还有尼安德特人、霍比特人,这个霍比特人,就是生活在现在的东南亚地区?”
“佛罗勒斯人,因为长得矮才说他们是霍比特人。”王屺怀纠正道。
三土说:“这种女神雕像,就是来自东南亚苏门答腊岛上的一个神殿——皮努古斯神殿。现代考古学上很多学者认定它是人类史上最早的神殿,甚至很多人都说那就是霍比特人建造的,而这个神殿,供奉的就是这位女神阿什拉。”
三土转向我问道:“阿源,你上次说,这周令武之前因为生意失败,逃到了东南亚?”
“对,好像是去了印度尼西亚还是马来西亚……”
“王教授,上次你说印度尼西亚的多巴火山两次喷发,造成了人类历史上两次大灾难,一次在史前,差点让整个智人灭绝,另一次则造成了史上最大的瘟疫?”
王屺怀点头又摇头,“不是造成,我是说两次灾难前后都有多巴火山喷发的迹象,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什么联系……”
“最初的感染者记录好像也来自那里。”我想起之前道长给我看过的资料。
三土说:“东南亚这一片,绝对跟这次感染者的爆发脱不开关系!”
“那又能怎么样?”三毛撇撇嘴,“要不咱们去一趟吧……哦,我忘了,现在没有国际航班。”
康乐皱着眉,一根手指敲着桌子,“也不是不行。”
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巨大的枪响从外面传来,片刻后又是一声,我吓了一跳,但这枪声有节奏地响起,并不像枪战般持续、零乱。
“今天是老孙头七……”三毛低沉地说道。
枪声不断,足足十二次之后才安静下来。我们都沉默不语,我感觉胸口闷得像压了一块重石,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走,咱们也送送老孙去!”康乐一挥手大声说道。
我们走出地下室,穿过酒店内部,来到大堂外。远处的大坝上面,一队身着礼服的军人,肩扛上了刺刀的步枪,庄严肃穆地正步走过。
“嗷呜……”酒店别墅区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叫声,是梅西和C罗在送别它们的主人。
“嗷呜……”在它们的引领下,整个基地里所有的狗都长号起来,声音此起彼伏,如泣如诉。
“老孙这一辈子,也不亏了。”康乐扶了扶眼镜喃喃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