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药柜后面走进去,一股混杂的味道扑面而来,点上灯,伙计把女娃推进去。
这是一间放置药材的库房,里面有一张平时歇息用的小床,伙计细心叮嘱了不许乱碰药材之后,就让她睡下了。
坐在床上,梅落尘想:娘说最差是奴籍,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
灯被伙计带出去,她有些害怕,药刚才已经煮好端过来了,把碗端到床边,她仰起头一口气喝下去,这次的药喝下去全身发热,喉咙里不痒了。
喝完药躺在被窝里,梅落尘全身缩成一团,手往肚子上摸,是娘缝的腹带,防止她晚上蹬被子着凉,能够保暖。
这里好冷,比家里还冷,寒风从缝里吹进来,她不由裹紧了被子。
————————
冬天药铺的生意不好,气氛沉闷,自从掌柜留下女童,药铺里几天都没人与她交流,任她自生自灭。
梅落尘饿了不知道去哪儿吃饭,只有一个隔壁医馆的妇人每天送些菜来,顺便带她到吃饭的地方。
“老大夫是可怜你,才收下你,他收徒弟从来不要女娃。”
梅落尘懵懂地看着妇人。
妇人叹了口气,这孩子看上去整天病怏怏的,连衣服掖进去都不懂,一看就是什么苦活累活都没做过,王大夫把她留下来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带她吃过饭,妇人就走了。
除了三急,梅落尘每天都要待在药柜后面放药的库房里,伙计们与她谨慎维持着各自之间的距离,小心翼翼说着不咸不淡的话。
几天过去,大眼睛的小姑娘开始眼窝下陷,她每天不厌其烦的坐在床边给新送来的药材写上名字,记录在册,一整天一句话都没有人和她说。
隔天,妇人拿着火钳子来烧火,让她的小床上也有些热气,烧了火之后,屋子是暖的,妇人坐在梅落尘身边。
“他们呀,怕传出去不好听的,才不和你说话,虽然你体弱,但也是个女娃呀,他们就是太懂规矩了。”
“这个嫌不必避。”
晚上,王大夫特意把梅落尘叫出来,和伙计们说,“从明天开始我会教她认草药,新来的人也过来听。”
王大夫年近花甲,身子骨却硬朗地很,开始高谈阔论讲了几句医者追求的‘立功、立德、立言’之后,就开始教他们草药。
什么望月砂、五灵脂、长在人身上的富贵包……都讲的透彻,他好为人师,教了几天药方,讲的冗长而无味,梅落尘却听的很认真,喝药时会想里面有哪几种草药。
讲了十几天,王大夫想考考他们,拿出一截草药让他们认,一角深褐色的药摆在他们面前,是甘草。
一个学徒掰了一块尝了尝,皱起眉头:“这不是甘草吧,看着像,但味道怎么是甜的?”
梅落尘也尝了一块,她记得甘草的味道,是甜的,“是甘草。”她的声音有少许颤抖,有些软弱无力。
王大夫今天心情颇好,见她唯唯诺诺没有责怪的意味:“说对了,你的喉咙不舒服?”
梅落尘摇头。
王大夫又问:“你说说立功、立德、立言是什么意思?”
“立功、立德、立言,分别是创立丰功伟业,德行被人称颂,著书立说。”这次梅落尘说的很顺。
“又对了,你们两个笨家伙只看到它外皮黑,就没想到里头是甜的吗?甘草不是甜的是什么?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扭过头,王大夫对几个伙计吹胡子瞪眼。
梅落尘低下头,庆幸自己说对了,腿上传来一股寒气,屋外又刮风了,好冷。
她很快反应过来是有人打开了门。
果然,从药铺门口走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是个长满皱纹的老婆婆,其中带他们进入的学徒叫王大夫。
“师傅,柳府的人来了。”
头顶呵斥声戛然而止,梅落尘心头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