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此时已经走到床边,只见他笑的见牙不见眼,满脸的志得意满。
一把扯下胸前的大红花,随手丢在了地上,男人将自己整个人扔上了床,发出咕咚一声响。
男子舒服的往床里拱了拱,两条腿悬在床边,一抖一抖。
“美人儿,怎么不说话啊?平时见我不是话很多的吗?害臊了……哈哈哈。”
俗语说春宵一刻值千金,男人此刻早已经等不及了,看着依旧纹丝不动的新娘,便借着酒劲腾一下地弹身坐起。
“呦,怪我怪我,只光顾着高兴还没给你掀盖头。来来来让为夫我好好看看。”说罢,男人一把将新娘搂在怀里,伸出一只白白肥肥的大手扯住红盖头的一角,猛地一掀。
盖头在男人的手上荡了几荡,无声无息的落了地,红烛摇曳暗香浮动。
寂静的夜里男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也是一动不动。
烛影摇摇,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在他的怀中,干枯如薄纸般的人皮下,一个只余两颗眼珠的骷髅头正直勾勾的瞪着男人,两排白白的牙齿一颗颗,随着男人不住颤抖的手,发出科科科的细碎声响。
此时的吴员外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直至变成黑紫。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想放声大喊却根本出不了声,嘴唇惨白如纸。穿着马靴的两条腿已经抖成筛糠,而他身下的大红喜褥瞬间湿了一片。
喜床的两侧各摆着一个烛台,两只龙凤花烛插在上面,默默的滴着烛泪。忽明忽暗的烛火下,骷髅新娘的两个眼珠慢慢的从已成白骨的眼眶中无声的滑了出来,滴溜溜转了又转,无声的滚到那满绣的大红喜服上。
咕咚一声,吴员外双眼一翻,栽倒在床。骷髅新娘也被他带倒在了床上,仿佛同他一起和衣而眠一样。
夜色更浓,安静异常的洞房里忽的响起一阵阵吱吱吱吱的轻响。
一个小小的影子,从新娘大红喜服的袖筒里爬了出来,一边轻叫着一边爬到了吴员外浑圆的肚子上,穿进了他的衣襟里……。
鸡叫三遍,天边泛白,高宅的仆从们纷纷起来采买新鲜蔬果、打扫庭院。
高家老爷高冠此刻正端坐在正厅,利落的打发走前来秉事的管家,又连哄带吓的将亲妹高囡囡送上了上学的马车。这才急匆匆的赶到二进院,当当当的敲响了小七的房门。
“进来,门没关。”
厢房内小七正坐在圆桌前,看上去很是精神抖擞,毫无昨夜捉妖的疲累之态。高冠不禁感叹,年轻真是好啊。
两人对坐,草草的吃过早饭,便一同出门,直奔镇衙。
顺利的见到文书,讲明来意之后,却被告知镇长病了。
小七一听,心里顿时一沉,本以为自己豁出命去捉妖,事成之后便可拿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官位,看来还是之前想的太理所当然了。镇长这一病,还能有多少精力来管自己这点事?
不过文书在看到高冠和小七的脸色后,立马补了一句,“镇长在内宅休息,可为二人通传,让他们先在前厅等候。”
两人俱都微微松了一口气,看来还有门儿。
等了足足有两盏茶的功夫,文书这才急急返了回来,领着两人由上次那条小路一路来到镇长的卧房。
现在本已是冬季,白豚镇虽地处热带沿海,但总归也是冷了下来。
可此刻镇长的卧房却是房门大敞,窗户四开,进进出出的佣人们竟然在往里面送冰。
小七心里惊讶,但面上却不好显露出来,只微低着头跟在高冠的身后,大步走进房内。
穿过正厅,来到东侧的卧房门口,文书扬声通报了一下,留下苗、高二人后,便躬身而退。
等了片刻,房内悄无声息,两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尴尬。
高冠探着头向里张望了张望,只见一张紫檀雕花的架子床上,垂着红色沙曼,隐隐绰绰有人影躺卧。
“嗯哼,嗯哼、嗯哼!”高冠不耐烦的假意咳嗽了几声后,又往屋内看了看。
正在此时,只听一声低吟,架子床里有人慢慢的翻身坐起。
“表弟你来了?快请进。”镇长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累。
高冠和小七对视一眼,连忙迈步走进屋内。
宽大的卧房内相比前厅的奢华,摆设要简单了许多,但也不难看出四处摆放的器具皆是贵重之物。
两人在距架子床半丈远的八仙桌旁坐了下来,高冠毫不客气的拿起茶壶给自己和小七满了两杯茶。
镇长坐在帷幔之后,看上去并有起身下床的意思,隐约间见他好似拿起一个蒲扇,轻轻摇了起来。
“昨晚贪凉有些感冒,今早吃了药才稍稍好些,还请表弟和苗贤侄见谅。”镇长说话很是客气。
小七和高冠连忙也客气的问候了几句,镇长笑着说无妨无妨。
客套话之后,屋内莫名陷入了一片安静,人家带病接见,二人一时间都没想好如何开口。最后还是镇长扬声问道:“今日来可是捉妖有了眉目?”
高冠连忙给小七使眼色,小七便将昨夜将蜈蚣精毒杀的情况如实说了一遍。
镇长一听,不由得放声大笑,连连称好,之后房内又陷入了一片安静。
高冠一皱眉,很是受不了这种温吞吞的尴尬氛围,便想开口直抒胸臆,可还没等他张嘴,就听架子上床上的镇长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上次咱们说好,苗贤侄诛妖成功,我便向朝廷递申请,帮他世袭百户之职,不过……。”
小七心里一沉,听着话头儿,莫非镇长要出尔反尔?
“不过什么?表哥有什么还请明言。”高冠急急追问。
“如果没有昨天晚上那件事,我想现在我已经在为苗贤侄起草申请公文了。”
高冠和小七对视一眼,闭嘴等待下文。
可镇长却也不再说话,而是伸手拽了拽床围挡上的一件东西,紧跟着一阵急促的铃声从远处传来。
片刻后脚步声起,戴着金边眼镜、瘦弱如麻杆的文书很快便从门外走了进来,哈腰点头道:“老爷,您唤我?”
“把昨晚的事详细的和两位公子说说。”镇长边说,边往床头一靠,摇着扇子便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