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亡地的春天很短,很快就迎来了夏天,炙热的空气和毒辣的太阳是可以杀人的,曾经有不少流民在这片荒芜大地上被活活热死,身体倒在龟裂的大地上被太阳烤到变成人干。但好在十月村在这片荒原中,算得上是一片绿洲,清凉、甘甜的泉水还在从矿洞中涌出,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活水渠和水井已经铺设到了十月村每个角落。
村民们包括格拉摩根还有欧宝都喜欢在最炎热的中午,用凉水从头淋到脚,凉水从头顶淋下时,那种舒爽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自从和雷克斯那帮商人答应了投资给十月村修路,村里的男人们纷纷投入到了建设道路网的劳动中去。
【国策:建设十月村交通枢纽(1/70)】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石匠工坊里运出一车又一车的石砖和水泥,从大门开始,一条宽敞、平坦的大路往地平线的方向延展去,太阳虽然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上的工人,但他们头戴草帽和头巾,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夜晚,他们就可以来到温暖的教室里来上课,起初,一帮小偷、农奴、走私犯、残疾人对于上课是十分抗拒的,那是因为在这个世界,能做到可以教书育人程度的人是十分稀少的,甚至教师的数量都不如魔法师多。
法师可以从魔法学院中一批又一批地量产,但能够做到传授知识的同时,还要教会群众道德、思想以及各种日常生活都会用到的常识的教师是不可能量产的,正所谓:
十年成树,百年树人(此句出自:《管子·权修第三》,比喻要使小树成为木料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培养一个人才则需要更多的时间,是个长久之计,并且十分不容易。因此,这句话寓意着国家、民族、家庭只有做好人的培育,才能得以接续、繁衍、传承。)
所以,教师不仅稀少,并且根据村民们抗拒的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钱。
钱,是人们生活的必要物资,像米莎这样的,起初母亲根本就不想让她念书,直接跟她到田地里去务农,当一辈子的农妇,还是那个原因:钱。
其他人抗拒也是以说浪费时间,不挣钱,没钱上学为由,不愿意上课,毕竟这个世界能够接受教育的,要么是某个幸运的村子里,碰巧有个会读书识字和算术的人当老师的村民们,要么就是贵族、皇族、富商家的子女,他们完全可以花费不菲的价钱去聘请一个专职的家庭教师来教育自己的子女,子女成家立业后,又接着花钱给自己的子女找教师。
前者稀少,后者普遍,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普遍现象,所以民众久而久之就对接受教育这件事表现得可有可无,甚至有些抗拒,他们认为就算识字也挣不到钱,到头来自己还是小偷或者农奴,自己的子女不如跟着自己去劳动,多一个人多一份收入,以至于他们来到这里后,听见上学不用付一分钱后,纷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开始还以为教的还是那些帝国神教里的那些经文和神学,结果发现格拉摩根确实是在传授他们知识,从简单的识字、到十以内加减法,慢慢过渡到阅读书籍、加减乘除。除了孩子和大人,士兵也要接受教育,但纪律和思想的占比更多。渐渐地,十月村人人会识字很快就成为了常态。
又慢慢地,每隔一两个月,都会有载满货物的商队马车向十月村驶来,然而在今天,商队到达了十月村,为十月村带来了大量的物资,他们卖出的商品,很大一部分都送进了十月村仓库,剩下的则是商人们拉着马车,在事先规划好的场地陈列着自己的商品,他们原地支起了一个小摊位,向路过的本地居民们兜售。
这个时候的十月村是最热闹的,村民们兜里也有点钱来买些在本地买不到的东西,格拉摩根自然也不会闲着,一是凑个热闹,二是趁着这个时候收集些外界情报,欧宝由于天气太热,选择宅着。
“烤豆子,烤豆子,香喷喷的烤豆子~”
“熏肉,香嫩的熏肉,保你吃了还想吃,吃了可以延年益寿!”
“卖布咯,卖布咯,做衣服的布匹,做被子的布~卖布咯……”
格拉摩根穿着单薄的宽松布衣,头上有一块用于遮阳的白布匹,打扮成老百姓的样子悠闲悠哉地走在集市上,除了刚刚喊的那些,还有水果、腌菜、种子、家畜,这些他兴趣不大,但仍旧走过去跟那些商人打听价格,打听完后就从口袋里掏出个便签和铅笔,用中文记下商品的价格。
“鲜花,鲜花~快来看看呀,好看的鲜花,买回去放在家里,又好看又除臭~鲜花,鲜花,来看看呀……”
一名女孩吸引了格拉摩根的目光,他看过去后,是一名身高越有一米七多,长发及背的女孩,穿着一身朴素的灰衣衫站在一个木箱子上大声地向路过的人叫卖着,她身后的,是一辆载满鲜花的木质马车,一个瘦弱的老人坐在女孩的旁边。
“鲜花,鲜花~来看看呐,漂亮的鲜花~”
女孩已经热得满头大汗,衣服的背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她手捧着鲜花,摇啊摇啊,再加上她的发色是那种白色中透出淡淡地粉色,比平常女孩更加引人注目一些,但即使这么做了,也根本没有人光顾他们。
“咳咳咳!咳咳!”
女孩喊地嗓子都哑掉了,也没有卖出一枝花,那些花朵在阳光下显得格外灿烂,黄的红得绿的紫的,搭配起来十分好看,特别是在格拉摩根这样的美术生的眼中,这样的色彩搭配看起来就特别舒服,他决定走过去捧个场,买几盆花回去摆一下也不是坏主意。
“你好。”
格拉摩根走了过去,微微一笑地问:“小姐,请问你的花怎么卖?”
白发少女:“先生你要买花吗,你看看这些花,很漂亮的,都是我爷爷种的。”
格拉摩根:“确实漂亮啊,诶,这红花多少钱?”
白发少女一听便喜出望外,转身回去从马车的花堆里捧出一束红花,看起来约有七八多,这红花看上去色泽亮丽,格拉摩根觉得这色号偏亮,鲜红鲜红的,比他认知里的玫瑰花还要鲜红亮丽,要是再买上黄色的和绿色的,就能组合成RGB组合。(RGB,指Red、Gree、Blue)
白发少女:“这些花卖你五枚铜币吧,先生,如果你买回家做装饰,一定很漂亮的。”
格拉摩根这次没有掏出纸笔,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少女,白色的头发,莫非也是异族人吗?但特征还是人类的啊,也没有长角,也没有兽耳什么的,身后也没长个翅膀,也许白毛真的是这个世界的特产吧,不过话说回来,这一头白毛,还好欧宝在屋子宅着,不然看见这么个漂亮白毛妹子,别说买花了,恐怕这人会连着人一块买了。
但不过话说回来,一束花才五枚铜币,这也太便宜了吧,格拉摩根这也想着,先不说这女孩儿会不会做生意,也许是急着要用钱还债?他不清楚,现在如果买下一个马车的花,也就花不到一枚银币而已,但是怕麻烦,干脆给一枚银币好了,多出来的就当送给她吧,爷孙俩就可以过上一段不愁吃的日子。
“我全部要了。”格拉摩根平淡地说出了这句话,买多点鲜花养养眼又不是什么坏主意,这流亡地除了干草和黄图就没点其他颜色了,买多点回来装饰一下也好,反正又不贵。
“全部,都要?!”少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旁的爷爷也是惊坐起,少女指着马车上的鲜花,抱着不敢相信地语气再次问道:“你是说,全部吗!?”
“对,我全都要。”
白发少女喜出望外,心情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和爷爷庆贺道:“爷爷,我们有钱了!我们有钱了!”
她爷爷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展露出了开朗的笑容,她抱着艾丽卡开心地说道:“太好了艾丽卡,感谢祖先,感谢祖先!”
艾丽卡?
“艾丽卡?我靠,这名字怎么德味那么浓啊?”格拉摩根听后在内心这么吐槽道,但女孩子叫艾丽卡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所以没在意什么。等爷孙俩冷静下来后,格拉摩根便让他们两人直接拉着马车到自己宅邸去,不一会儿,就到了。
“喏,就放在这吧。”
格拉摩根摘下了头巾,擦了擦脖子上的汗,女仆们也出来迎接格拉摩根,格拉摩根直接招呼她们给爷孙俩倒上一杯水,再把花全部搬出来,到时候跟陶匠订多点花盆来种。紧接着,格拉摩根从自己的腰包里摸出了一枚银币,递给了少女。
“谢谢,谢谢大人,愿神明保佑你!”
少女收下钱后,便感激着格拉摩根,她的爷爷也在弯腰鞠躬,收完钱后,爷孙俩便坐在宅邸门口喝起了水,女仆们则在旁边把鲜花一束又一束地往里面搬。
时间稍微往后一些,格拉摩根发现,这爷孙俩并不是单纯地来十月村卖花的,首先卖花为何不就近卖?一马车的花也就卖一个银币,何必要大费周章跑到这流亡地来呢?并且,原来马车上不只是鲜花,马车底部是一些小家具,例如凳子,几张破布,还有一些零散的杂物。看到这些,格拉摩根问少女说:“你们从北方来的吗?”
少女坐在木箱子上,抬起头望着格拉摩根回答道:“嗯,从北边过来的。”
接着,格拉摩根席地而坐,坐在艾丽卡旁边,一屁股坐在那黄土上,接着他又问:“干嘛要跑到这儿来卖花?你爸爸妈妈呢?”
“我没有父母。”少女一脸淡定地从嘴里说出这句话,并没有出现想象中那种难过的表情,接着少女说:“我是爷爷捡来的。”
“捡来的?”格拉摩根感叹了一下,随后说:“那为什么要跑到流亡地来卖花?”
此时沉默不语的爷爷开口了,他的声音十分沙哑,听着感觉像是被砂纸磨过皮肤一样,他缓缓说道:“那些流氓……他们,烧掉了,我的屋子,还有农田。”
说到这儿,少女攥紧了拳头,开始咬牙切齿,她压制着怒气说道:“嗯,我和爷爷只得四处流浪,没有地方肯收留我们,再加上那些人看见我长的是白头发,都骂我是异族人。”
“唉,对于你的经历,我表示同情,冒昧问你一下,你多大了?”
少女摇了摇头,也是很平淡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是失忆吗?”格拉摩根问。
“并不是,怎么说呢……唔,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先生?”
“我啊,叫我格拉摩根就行,嫌不好念的话,叫我村长吧。”
“格拉……摩根?”
,但一会儿后又没有了,接着她轻松地笑了一声,说道:“啊哈哈,原来你是村长啊,怪不得出手那么大方,直接买下了一车的鲜花,我们跟着商队一路来到这儿,硬是一朵花都卖不出去。”
“是吗?不过既然我买下了你们所有的花了,估计这个月你们也不愁吃,既然你们没地方去,不如在这边先休息一下,以后再想别的出路,你还年轻……哦对了,你念过书吗?”
“呃……我念过。”少女一开始犹豫了一两秒钟,接着又说道:“我还会算数嘞。”
“哦~念过书,会算术,嘶——那你就是上过学咯?”
“呃……唔……算是吧,啊哈哈……”少女苦笑道,但又欲言又止,好像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但是讲不出来。
格拉摩根也笑了几声,他说:“念过就好,你还年轻,路还很长,以后一定会有大作为的。”
少女也一起笑着,她低着头,紧接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后看着格拉摩根说:“村长大人,不如我和爷爷给你当花农吧!”
“花农啊?”格拉摩根挑了下眉毛,捏着下巴。
“我爷爷很会种花的,而且那些花,有一些可以吃,可以入药的,你们可以种一些来做药水啊。”
“可以是可以……”还没等格拉摩根说完,少女又接着说道:“我来的路上看见了你们的农田,收成一定会很丰厚!你们这儿太阳又大,又有水渠可以灌溉,长出来的话一定是又多又好!村长,你考虑一下吧!”
少女并没有停下嘴巴,不断地向格拉摩根诉说着种花的好处和价值。
“这些花不仅好看,可以装饰房子,做成药物又可以治病,多出来的药水装瓶子里又可以卖给商队,多好啊!你需要人手的话,我和爷爷正好可以胜任呢,酬劳的话你看着给,卖出去的药水给我们一点分红就行。”
少女似乎有些商业头脑,看起来肚子里有不少墨水,并且根据少女所说,那些花最大的价值是可以入药,做成药水就能治病,假如把药品作为商品拿来贸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正好他的发展计划中有包含个烧窑,专门炼制瓶瓶罐罐的东西。
此时爷爷也对格拉摩根发动了“攻势”,他扑通一声跪倒在格拉摩根的面前,吓得他赶紧站了起来大喊一声:“站起来,不准跪!”
可是爷爷依旧对着格拉摩根跪地磕头,他哀求道:“村长大人,求求您发发善心,我这把老骨头大限将至,但我的孙女艾丽卡还年轻,还请您收留她……我孙女好看又聪明,干活也很勤奋……大人,您就行行好吧!收留我亲爱的艾丽卡,她就像我的亲孙女一样,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换她安定!就当是满足我这个老家伙死前最后一个微不足道的愿望。”
“好好好,行行行我答应你,你们两个从今天开始到我这当园丁,好了好了大爷,先起来先起来,地上脏,有话好好说!”
听见格拉摩根答应了,爷爷才肯站起来,其实他已经快要站不起来了,骨瘦如柴的模样仿佛要随时倒下去,少女搀扶着他也一同感谢道:“谢谢村长,谢谢村长!”
就这样,十月村多了两个园丁,一个叫艾丽卡的少女和她年迈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