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心山涧的峦障里有几间小茅草屋，屋里的桌椅板凳有一寸厚的灰层，看着是很长时间没有人来过了。
冬雪拿着木盆去不远处的溪涧打了一盆水来，首先擦洗的是一间带有女子装饰的草屋，
潺潺的溪流声在山谷底里回荡，楚栖梧眼望之处，药草园里一片狼藉，药草没人打理肆意疯长的不成样子，远处的秋千架早已破败不堪。
她被困上京未来得及出手，短短一个月她失去了生命中视为依靠的人，灼热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在药圃上，
天地茫茫间能让她心归期栖的地方，再也没有了，她做不出任何的反应，周围的混沌都在她无声的泪雨中同悲。她与她无师徒之名，却行师徒之情，她给了她这世间最温柔的慈爱，无限的宠溺和包容。
冬雪远远的守着，耸动的肩膀颤抖着。
北邙城里一间一进的小院里，春雨同样泪如雨下，两座空空的木牌前点着香，薰烟飘在空中久久不散，
楚怀源上前拥着春雨，眼里猩红，默默的陪着她站在牌前，春雨转身抽噎的身体似有些支撑不住。
孤渊师傅与小姐情同母女，她懂小姐的心，也懂她的苦，她不懂他们抛下了小姐，小姐心里唯一的温暖都没了，春雨哭的不能自己。
小姐这一路高调的过来，春雨心里明白，小姐这是攒足了勇气亲来北邙了。
晚间冬雪陪着楚栖梧相对无言的吃了几口晚饭，都是心绪不平的和衣躺下，
楚栖梧夜间仿佛还能感受到，师傅轻手轻脚的过来给她盖被子，她听见假装睡熟过去，然后淘气的转身翻滚进师傅的怀里，闻着草药的味道安心的睡过去，
每每如此，师傅总会宠溺又无奈的笑着，病症发作撑不住时，她求师傅给她一个痛快，师傅才会用最严厉和冷酷的声音告诉她“楚栖梧你是孤渊的徒弟，她的徒弟没有孬种”。
这一夜主仆两人几乎都没睡，楚栖梧罕见的穿了一身素红锦袍，腰带上绣着荼蘼花和曼陀罗花衔接，红白相绕的花朵和花枝，红似烈焰，白如冰雪。
散着的发髻简单的戴着错坠的珍珠发带，没了平时的束发，楚栖梧真正的面容露了出来，苍白的肌肤几近透明，散发后看着随时都会香消玉殒，眉宇间的病态看着让人颇为心酸。天人之资已然折损的都快枯竭了。
上桃花妆，楚栖梧看了一眼铜镜。
冬雪眨眨眼，熟练的扑了粉膏，没一会儿，一个好颜色的倾城之资女子出现在铜镜里，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柔情。
楚行在出谷的路口等着，冬雪扶着楚栖梧上了马车，小姐的身体最忌大喜大悲。
一路颠簸，楚行挑拣出来的路，已经都是最好的一条了。楚栖梧坐在马车里摩挲着怀里的琵琶，脸上再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了，
冬雪坐在车板上，眼里水光流转，楚行沉默的赶着马车，直到冬雪敲了车板，马车停在一处荒凉的山谷顶上，
冬雪撩开车帘，进去扶着楚栖梧下马车，峰顶处呼呼啦啦的刮着风，风撩起的发丝缠在衣服上，脸上。冬雪转身对楚行点点头，
楚行眼里闪过担心，张张口最后还是赶着马车走出峰顶谷口。
你也留在这里，我去陪他们说说话，
好的小姐。
楚栖梧抱着琵琶缓缓前行，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来，在谷里看不见人，心里还能侥幸的认为有意外出现。
崖边两座土丘，让她一丝念想都碎了，心里的那根弦崩断了，这条二十步不到的路，楚栖梧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前行靠近，
“楚栖梧，我保护你，我要去挣军功当将军，以后谁都不能欺负你了”！
“楚栖梧，不要怕，你身后还有我，虽然我没有名字”
“楚栖梧，我跟秋蒙青是孪生兄弟，我们有一样的容貌，你最先喜欢的是我，最先认识的也是我，不要搞混淆了”。
“楚栖梧，你不是要当将军吗？诺，这是我祖父最心爱的一套蚩尤甲，我给改成了你的尺寸，这红甲最配你的枪了”。
“你那里找来的这铠甲？真好看！我撬了祖父的铠甲柜偷拿出来的”。
“你为什么不像喊姐姐那样，也叫我妹妹？因为我未来的妻，她的名字要与我平起平坐”
“我要去给你姐姐挣个一品诰命回来。为什么是一品？你们姐妹多，轮不到她，等我挣到了军功封赏，蒙青就能娶她了。我自由了就在边关当大将军，以后上京有人在为难你，我带着千军万马来帮你”。
“楚栖梧，这紫骝驹是我心爱的，它在我心里虽然没有你重要，但是也是顶顶喜欢的，将军不能没有好马”。
“将士的魂在战场上，没有迁徒之路，我盼你鸿鹄之志不忘归来路，那我以后就叫雁归，再也不想跟他共用一个名字了”。
“楚栖梧，我要陪着你，那怕没有名字”
“生还丹我喂给了蒙青，生死之时可保你一命，万一我撑不住呢？你一定要撑住，这世间要是有谁还能记得我来过，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楚栖梧，等这次北疆战事结束，我带你和孤渊师傅去北国看看，塞外的风光可旖旎了，是咱们上京没有的，你最喜欢驰马了，那里一望无际最是逍遥”！
“你什么时候娶我？不知羞，女儿家家的怎能追着男子身后问嫁？师傅我喜欢她这样，北疆降了，我就用秋雁归的名字迎娶楚栖梧。呐！我给你戴上，不能弄丢了，这两支翡翠簪，我特意找了工匠雕成飞雁和梧桐树，缠枝相绕的，等我们成亲了，早起梳妆一人戴一支。我去给梧儿做她最喜欢吃的鱼，不打扰你们两个遐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