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为接风而设的酒宴,不料却闹得如此这般,甚是难堪,尤其是那慕东的面色,此刻满是窘态,自己这闺女到底是天真单纯?还是不知死活?今日一席之上,竟是接连两番的不断出言顶撞太子,好在为西川,若是于皇宫之内,恐怕……
“哼!所谓的太子妃也不过是故作姿态之人罢了,都是装出来的娇柔!虚伪!”慕芝如此说道,眼下已是将对于墨儿这般弱女子的不满,不屑,相继吐露而出。
“胡闹!”慕东尤为担忧慕芝,怕江鸿儿会因此降罪于她,但同时也很是恼怒,如此没大没小,简直就是丢了他这做父亲的脸,气急之下竟是挥手而去……
“啪!”一道清脆的耳光声自慕芝的脸颊之上响起,霎时便是有一抹红色浮现,尤为的鲜艳,醒目,慕东的这一巴掌并未留手,着实用力了些。
这忽然的一幕,令得在场的众人都未曾反应过来,有其是墨儿,被那突然响起,传来的巴掌声吓了一跳,这声音……这场景……对于墨儿来说,似乎很是熟悉,也令她很是恐惧。
“爹爹!你!……”慕芝本人也是愣在当场,几个呼吸之后尚才有所察觉,虽然慕芝此刻仍有些不敢相信,平日里颇为疼爱自己的父亲,竟也会如此这般的对待自己,而脸颊之上不断传递而来的疼痛,也在时刻提醒着她,眼前的这一切……自己所感受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此刻,慕芝注视向慕东的眼神,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目光之中似有不甘,似有委屈,如此羞愤之下,慕芝所红之处,并非只有自己的脸颊,还有她的眼睛。
“……”一阵湿润落下,伴随着夜晚的微风,将慕芝的点点泪滴,吹拂到了在场众人的面前,慕芝……她哭了……随后……转身跑开……那慌乱的脚步声中亦有悲泣之声夹杂其中,这慕芝说到底仍为女儿家,不论平时如何蛮狠,但眼下……终归是有柔软的一面浮现,甚是凄美。
待到慕芝远去,此刻,在场的众人方才面面相觑,各有所思……
“慕副将……”江鸿儿在稍做思量之后,率先出声对慕东唤道。
“是!末将在,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示?”此时的慕东颇为忐忑,生怕江鸿儿要降罪于慕芝,不敢怠慢,连忙出声回答道。
“慕副将,方才如此那般……不好!还望你下回注意些!”江鸿儿沉声说道,无他,只因江鸿儿见不得女子的哭泣,如此这般梨花带雨的模样,每每出现于江鸿儿的眼前,映入他的眼中,都会让江鸿儿有种莫名的负罪感,那怕这泪水并非因自己而流,但这仍是江鸿儿不喜看到的。
“是……末将……末将下次一定注意……”慕东倒是未有所料,这江鸿儿竟会如此表态,不仅未因自己女儿的出言不逊而降罪于她,甚至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悦,仿佛被其默默所接受了一般,这位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待到晚宴结束后,在陈阁等人的目送下,江鸿儿牵着墨儿的手朝着寝居行去,在此期间,墨儿虽欲出声,但几番犹豫之下却也并未开口,只是墨儿这踌躇的模样,一旁的江鸿儿却是看的清楚。
“墨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江鸿儿出声问道。
“墨儿……没有什么要说的……”墨儿在犹豫了片刻之后,仍是未将心中所藏之言告知于江鸿儿,反倒是她此刻凝视于江鸿儿的眼眸,并未加以掩饰,那望向江鸿儿的目光……很清澈……仿佛……在与他诉说着什么一般。
“呵,没有吗?没有什么想要与我说的话吗?”江鸿儿不可置否的重复道。
“不是的!墨儿不是那个意思……墨儿是想说……”似以为是江鸿儿误会了自己,墨儿连忙想出声解释一二,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变得含糊了起来……
“鸿儿……鸿儿觉得墨儿很娇惯吗?很娇柔吗?”墨儿终是将心中的疑问吐出,随后很是紧张的注视着江鸿儿,似在等待着他的回答,似在等待着他的安慰。
就这样,两人皆是停下了前行的脚步,相互望向了对方……
“嗯,娇惯倒算不上,只是……娇柔……确实是的”江鸿儿如实回答道。
“……”墨儿似是并不喜欢江鸿儿如此直白的回答,此刻只是低下头去,并未再出声言语。
江鸿儿则也是如此,并未再出声,开始继续朝前行去,虽然牵着墨儿的手并未松开,但两人眼下却也未再并肩而行,江鸿儿独自一人行于前方,而墨儿则是垂头而下,显得很是低落,跟随在了江鸿儿的身后,被江鸿儿所牵动着向前方走去,两人此刻一前一后,就如曾经尚在都城之时那般,既熟悉……又陌生……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春雨,如细腻于耳畔的亲声诉说一般,点点雨滴撒下,很是温柔,落在了江鸿儿与墨儿的身上,似是为两人除去旧寒,庆至新春一般,在这竹林之内,在这略显不恰的氛围之中……
天际之下,流云之上,月光开始倾撒而下,透过了点点雨滴,印在了竹林中,在光芒旋转流动之间,似有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浮现,而在这蓝光之下,江鸿儿感觉得到自己的脸颊之上,发丝之上,手背之上皆是雨露,虽然这夜晚的绵绵细雨着实无力了些,即使寖入了衣裳,也只不过为薄薄的一层滋润罢了。
但……既然如此,江鸿儿仍是停下了脚步,转身……于墨儿的惊异与不知所措之间,江鸿儿将自身所穿的衣袍取下,披在了墨儿的身上……随后……将她抱起……于自己的怀中……那披盖于墨儿身上的衣袍,似被褥一般,或保护或温暖着此刻的墨儿……
“鸿儿……这……一点小雨而已……墨儿没事的……还是将墨儿放下来吧……”墨儿略有羞涩的同江鸿儿说道。
“你每次都只会说没事!”江鸿儿则是话语稍显尖锐的回复道,似是在训斥一般,这令得此刻于自己怀中的墨儿,红润的面旁之上又添了几许阴沉,只是怯弱的将头躲藏了起来……躲藏在了江鸿儿的怀中……随后……继续前行……
“你的娇柔,正是我如此保护于你的理由”在两人都相做无声之时,江鸿儿却突然开口说道。
“倒不如说……并不算是理由,而是一种答谢……”江鸿儿继续与墨儿说道,但似乎……话中有话,并为解释完全。
“答谢?……”墨儿并不明白江鸿儿的意思,只是如往常那般抬头望向了他,希望能从他的眼神之中……他此刻的心跳声中……寻找到答案。
“嗯,答谢!你往后……会明白的!”江鸿儿此刻也在犹豫,他的心绪也并不平稳,虽未有墨儿那般的忐忑,但也感到了些许的紧张,他的答谢究竟为何?
与这雨夜中的温柔不同,在这驻西军关内的一处木楼之中,却是有点点希泣之音传出,窗外的雨水声仿佛为伴奏一般,点缀着这略显悲伤的一幕。
一位少年此刻正站于木楼之外,先是静静的聆听……欣赏……随后遁入了沉想……思量……待到雨滴声或哭泣声渐小之时,方才抬脚进入了这木楼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