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我仿佛看到了垂涎己久的麻辣串、香喷喷的鸡腿和洁白的牙膏了。但我知道,这个世上,从来都没有免费的晚餐。
尽管我很想把夜宵票立刻据为己有,但我还是淡淡地问:“不是一个人只能得一张吗?你怎么会有三张?”
李连平眉毛一挑,骄傲地说:“你也不看看我是谁!饭堂老板是我哥们,不要说三张,问他要三十张也是有的。”
他的骄傲刺伤了我,我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但还是狠狠心,将夜宵票往他面前一推,故作冷淡地说:“谢谢你了,我一碗米粉就足够了,吃不下这么多。”
李连平明显一愣:“怎么?你不要?”
我看都不看他,小声而坚决地说:“是的,我不要。”
李连平不由一愣,随即怒道:“你这人真是不识抬举!我好心好意给你夜宵票,你却不要,从来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他刚说完,柯兰兰过来找药胶布,看到桌上三张夜宵票,眼睛立刻一亮:“这夜宵票是谁的?能不能分给我一张?”
李连平立刻拿起夜宵票,粗暴地往她手上一塞,连声道:“拿去,都拿去。”仿佛故意是做给我看一般,他还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夜宵往桌上一放,豪爽地说,“谁要谁来拿!夜宵票,发夜宵票喽。”
他话音还没落,立刻有几个女孩走过来,很快就吵吵嚷嚷地,把夜宵票抢了个精光!
但是在我看来,他这次所谓的豪爽,完全是一副流氓作派,我更加看低他了。但是有的时候,你越想离某人远些,某人却越和你走得更近。
现在,我虽然和丽娟同一家厂里,但见面的机会却很少。偶尔有一次,我们在饭堂里遇见了,却见她原来红润的苹果脸,憔悴得不成样子,人好象瘦了几圈似的。
我心疼地问她:“脸色这么差?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要不要到医院去看看?”
丽娟苦笑道:“不是身体出问题,我们车间人都这样。这段时间厂里赶货,天天通宵加班,实在太累了。”
我听了这话,便有些不服气:“我现在每天都要加两个小时的班,十四个小时处于塑胶气闻和粉尘的包围中,也没瘦成你这样。”
没想到,丽娟竟然差点儿哭了:“就算一天十四个小时,你们好歹也还可以睡个整觉啊。我们生产部,每天都要加班深夜两三点甚至四五点,有时还要通宵,第二天还要照常上班。再加上冲凉洗衣服,每天只能睡三四个小时甚至更少。要是有人问我现在的理想是什么,我就会说,我最大的理想就是能好好睡一觉。”
我听了这话,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了来。
其实,因为这批货要得急,不仅生产部如此,全厂都如此!
更令人抓狂的是,虽然因赶货各个部门都在加班加点,忙得不可开交,可是每天早上7:30的做早操、唱厂歌、喊口号等等一系活动,却是雷打不动的照常进行。就因为这些活动,我们要比正常上班时间,早起来半个小时。
虽然锻炼身体是好事,可对于睡眠不足的我们来说,是多么想利用这半个小时,好好地睡一觉啊.
周一至周日,这些活动虽然同一时间,但各个部门是由不同人指挥的。不过每个星期一,所有部门员工都要全体集合一次。
相关领导站在主席台上,将上一周厂里发生的一些大事,以及下一周的工作任务交代一下。这段时间因为赶货的原因,产品质量明显下降,厂里己经连连接到三批退货了。
所以这周一的集体早会时,鉴于最近退货率上升,尖嘴猴腮的生部方经理站在主席台上,慷慨陈词地宣布,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即:生产部流水线退货,原先是属于整条拉的,现在则责任到各工序;次品是要哪道工序出错,就处罚哪道工序,直到责任到人。次品能重装的重装,损坏的则照价赔偿!
方经理的话音刚落,全体一阵哗然,特别是生产部员工,更是群情激愤。
看到这样激烈的反响,站在主席台边一直没吭声的林老板,忽然满面怒色,他示意总经理下去,自己则站在主席台前,冷冷地扫了全场一眼。
然后,他用台湾普通话,非常威严地说:“刚才方经理宣布的最新厂规,有谁不服气的吗?”
立刻,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全都敢怒不敢言!
林老板盛怒的脸色,这才渐渐有了笑意,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惊呼:“啊—”
大家立刻循着声望去,只见生产部站得笔直的队伍,中间有几个人乱了,同时传来纷纷的议论声:“晕倒了,有人晕倒了!”
林老板闻讯,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仍然大声说:“安静,大家安静,不会有事的。”
我不由脱口而出:“这人都晕倒了,他还说不会有事?”
旁边的吴少芬小声说:“几乎每次赶货,开早会都有人晕倒。不过确实是不会有事的,这些人大多数都是因为加班没睡足觉困的,再加上林老板他们的讲话时间,实在是太长,有些人就支撑不住了。”
说话间,晕倒的那个男孩,己经被人跌跌撞撞地扶走了,早会正要继续进行时,又是一声惊呼,又有一个人晕倒了。这个人还没站起来,几乎是同时又有一个人晕倒了。
虽然接二连三有人晕倒,但是会场秩序并不显得很乱。
当我吃惊地看到,晕倒的人中,竟然也有丽娟时,便赶紧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更让我担心的是,前面晕倒的人,都被其他员工,稍稍呼唤了一下就醒了,丽娟却好久都没有醒过来。
望着丽娟苍白的小脸、紧闭的双眼,我吓得浑身僵硬,流着泪哀求生产部的戴课长:“送她去医院吧,再不送去她会死掉的。”
戴课长有些为难,低声说:“去医院很麻烦的,需要钱,又不算工伤,她只是困了,会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