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透过巴掌宽的缝隙,看到一个古铜色皮肤的身体,然后是“哗哗哗”的冲水声。应该有人在冲凉,我望了望冲凉房四周的木板,赶紧拉着丽娟退回房中。
回到房间,丽娟忧心忡忡道:“这怎么洗?都可以看得到人呢。”
阿玲无奈道:“有什么办法?不过我们女孩子,一般都是天黑了再冲的,这样外面就看不到我们了。”
尽管我和丽娟坐了三天两夜的车,好想冲了凉换件衣服,现在看来还要等一会儿了。折腾了这么久,我们肚子也饿了,便拿出从家里带的干粮,准备好好吃一顿。没想到因为天气太热,竟然全部霉掉了。
无奈之,我和丽娟只好按照阿玲的指点,两人手拉着手,小心翼翼地朝附近的市场走去。
在我们四川老家,一到天黑便很少有人走动了。这里却恰恰相反,路上的行人,似乎比白天我们看到的还要多,到处都是人影,三三两两的,大多数都是女孩子。
晚上的女孩子和白天见到的不同,她们脱掉厂服,穿着漂亮的小T恤或是小吊带,有的拿着雪糕,有的拿着烧烤,边走边说话,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
我和丽娟出了门,七拐八拐的,很快就迷了路,别说是市场了,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最后,还是问了一个过路的女孩子,那女孩正好要去市场,我们便跟在她身后。女孩很漂亮,也很热情。看看她,再看看我们身上七八十年代款式的衣服,我和丽娟既自卑又羞愧。
好在很快就到市场了,女孩冲我们点点头,便欢快地跑向一个正在播放强劲舞曲的地方。那里有很多人,似乎很热闹。
但这热闹是不属于我们的,我和丽娟手足无措地站在市场边,有几分惊喜,又有几分惶恐。市场很大,人很多。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比我们家乡的农贸市场,不,比我们县城的商品还要齐全。
路边有很多卖小吃的地方。我们一眼就看到,很多小吃摊上,都有那种点缀着碧绿色青菜的炒米粉、炒河粉。路边的摊点前都标明着一元一份,很多男孩女孩都在吃这种东西。
我使劲咽了口口水,和丽娟怯怯地走到一个小吃摊前,点了一份炒米粉、一份炒河粉。
老板很热情,光着膀子,一边不断地翻炒着锅里的炒粉,一边挥汗如雨。他不时地用手抹一把汗,然后甩开,估计汗水大多是被甩到正炒着的粉里了。在炒到我们的粉时,我清楚地看到,他还擤了一下鼻涕,用肩上的毛巾擦一下手,然后继续炒。
尽管有些恶心,但我也顾不了那么多,肚子饿得咕咕叫。米粉的香味不时刺激着口鼻,在当时的我看来,这份一元一块的炒米粉,就是人间美味了。
不一会儿,炒粉便做好了,虽然盛炒粉的劣质发泡饭盒和一次性筷子发出一阵阵难闻的味道,但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了,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因为太饿,胃里象有一个小手似的,炒粉一到嘴里就被胃抓进去了。可吃到嘴里却很难受,炒粉很硬,也许还没有熟。最让我感觉不舒服的是,吃完了,嘴里没有炒粉的味道,却是一嘴的劣质发泡饭盒和一次性筷子的怪味。
丽娟小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是这样的怪味儿?”
我望了望周围的人,他们却吃得很香甜,难道他们味蕾退化了吗?
在递给摊主五块钱时,我看到他两手汗渍渍的,手上还有一块油黑。他接了我的钱放在口袋里,又从另一个口袋找了零钱给我。
这时,又有一个人过来点炒粉,他便忙不迭敌地往锅里倒上油,然后用那只刚递给我钱的手,抓了一把米粉放在锅里。我不敢再看,害怕再看下来,刚吃的东西就会吐出来,连忙拉着丽娟离开。
不远处,有许多卖服装的摊点,有很多漂亮的小衣服,但我和丽娟只能远远地看着,连价钱都不敢问。
丽娟羡慕地说:“什么时候,我们也能穿上这么漂亮的衣服啊?”
我叹了口气:“还衣服呢,赶紧去买水桶吧,等一下还要洗澡洗衣服呢。”
丽娟故意张着嘴,拖着长长的音调说:“冲―凉,广东人真是奇怪,洗澡怎么会是冲凉呢,莫非他们提了一桶水不是洗,而是从头到脚冲下来?”
于是我们想象着他们冲凉样子,不禁笑出声来。
忽然,丽娟紧张地拉住我:“你快看那里,他们在干什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前面摆摊卖水果、小百货的小商小贩们个个神情紧张,一边惊慌地喊着“治安队来了”,一边飞快捡起东西东躲西藏。跑得快的一下就不见了踪影,但还是有许多跑得慢的,就被一辆大卡车拦住了去路,然后从车上下来的十几个穿着迷彩服的人,将他们围住了。
后来我才知道,穿这种衣服的人,就是传说中的治安行政管理员,简称治安员。他们主要从事的是公安机关依照国家法律法规,依靠群众,运用行政手段,维护理社会治安秩序,保障社会生活正常进行的行政管理活动,
东莞的治安员清一色的迷彩服,骑着缴获的摩托车,挂着嗷嗷乱叫的对讲机,挥舞着警棍铁棒,不分昼夜地在各个街道和出租屋周围巡逻。所谓的巡逻,其实主要工作就是抓没有暂住证的。可以这样说,东莞的治安员,己经成为东莞一道独特的风景线了。
要是以前,我会以为迷彩服是军人的服装,穿这种衣服的人都是好人,值得信任。但因为白天被那个大巴车上穿迷彩服的人骗过,我对穿这种衣服的人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感,赶紧拉着丽娟,躲进身后一间店铺里。
那十几个治安员己经抓住了七八个小贩,他们先是让小贩们把面前的东西抱着扔进他们开来的车里,然后又喝令小贩们跟着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