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亦可没办法,把自己的伞递给月卿,“小妖精注意安全啊。”
“知道了,这伞是你的法器,等会你还得用它护着雷蔓蔓的灵魂。”
白霂没说话,只是看着她,月卿向众人点头示意,转身离开。
距离傅信醒来的世间已经过了两年,雷蔓蔓每寄给他的明信片和信封他都好好珍藏,就是哥哥给他雷蔓蔓的电话号码永远打不通,并且电话结束后都会有一条短信过来,没有照片,没有语音,都是二维的文字。
渐渐的傅信也感觉不对,在电脑上搜索雷蔓蔓的名字,一检索出现的页面就是XXXX荒废庄园草地挖出死亡两年以上的女尸,傅信当时吓得从座椅上跌了下去,好不容易回了神爬上桌子。
手指战栗地按下鼠标往下拉,死亡报道是两年前,那时间正是那天他从医院醒来,回忆起父母和哥哥们的神色,还有那天当天大哥有事出差,招呼都没跟他打一下。
傅信突然像疯了一样找出这两年雷蔓蔓给他的书信,一封两封所有信封和明信片全部都摊在地上,按照时间地点,笔迹,全都没有问题,任何问题都没有,天衣无缝。
“阿信,蔓蔓的信——”二哥一推开门就看见弟弟坐在地上失魂落魄,像是得了失魂症一般,“阿信,阿信——”
“二哥,蔓蔓姐是不是——已经——死了?”
书信从手里掉落,发出不大不小却能听得很清楚的声响,那一声响是一个铅球,重重砸进傅信心里的如镜面般光滑的水面上。
镜子,碎了。
傅信不管不顾冲了出去,他要找王博,一定是王博害死姐姐的,姐姐不是跟他结婚出去旅游了吗,两年前,他们一定是在国外旅游,王博跟雷蔓蔓的死一定脱不了干系!
车子如脱缰的野马冲出小区,二哥在后面怎么叫都叫不住,见车子开出不见踪影暗叫不好,赶紧打电话通知大哥和父母。
傅信也不知道在哪找王博,车子茫无目的地开着,就在十字路口,傅信看到一个女孩,那是王博的外甥女,没想到王博也在。
他要问清楚雷蔓蔓到底怎么死的!
“王博!”
傅信不管不顾一拳头直接砸在王博脸上,王博毫无防备直接被打倒在地,王博的外甥女吓坏了,赶紧跪在地上护着王博。
“你干嘛打我舅舅,你怎么随便打人!”
傅信一把推开女孩,攥着王博衣领把人提起来,人发了疯力气就不知道有多大,红着眼睛逼问:“雷蔓蔓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你害死她的!”
雷蔓蔓,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人在他面前提起,就像是一个忌讳一样,现在雷蔓蔓这三个字从面前这个人嘴里说出来,王博像是被激怒的雄狮一个过肩摔把傅信掼在地上。
一拳又一拳打下去。
“雷蔓蔓,这个,名字,你不配提!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
“舅舅!”王博的外甥女和众人把死死纠缠扭打的两人分开,再打下去,就出人命了。
傅信被打得满嘴是血,望着天空从蓝色变成了白色,都怪他,都怪他,为什么,为什么怪的是他?
记忆凶猛涌来,傅信意识模糊昏了过去。
“要学会长大,阿信。”
恍惚中,有人不停地对他说着这句话,像是回音,又像是记忆的碎片。
眼睛缓缓睁开,一切都清楚了,雷蔓蔓死了,雷蔓蔓为了救他死了,雷蔓蔓为了救一个成为黑道的弟弟死了,雷蔓蔓为了救他加入一个组织暗中保护他的安全,他干干净净出来,但是不是完完整整的出来。
训人训魂,因为父亲的所作所为,他被黑道的人绑走,那个失去儿子的黑帮大佬并不想直接取心杀了他,而是逼他堕入黑道,成为一个被世界唾弃的人,人打人杀的通缉犯。
是雷蔓蔓把他拯救了出来,但是他失了魂,说是把灵魂献祭给了恶魔,整日虽活着呼吸,但如同行尸走肉。
又是雷蔓蔓不知道从哪找到的方法,把自己找了回来,还送回了家。
只是他回家了,她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傅信仿佛如之前那般失了魂,趁着没人注意,穿过走廊来到医院楼顶,楼顶被上了锁,这所拦不住他的,那时候在黑板学的东西没想到竟在这似乎派上了用场。
撬开了门,走到天台,夜晚凉凉的风吹着,周围的建筑交错排列在周围,脚下的灯红酒绿形形色色。
都不属于他。
是他夺走了本来该属于雷蔓蔓的一切,都是他,都是他。
一步,两步,一步一步往前走,站在医院最高的地方,害怕竟然一点都没有,想起以前调皮捣蛋怕高的自己,无奈地笑笑。
“阿信!”
“阿信!你下来。”
“儿子你下来——”
“儿子!”
——
呼喊声混着警笛长鸣的声音充斥在周围,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仿佛都淡化了。
“傅信,那为什么还是不能长大!”一声怒吼。
这声音是王博,傅信转头看去,王博脸上贴的白色的创口贴在傅信眼里犹为刺眼,要不是自己,可能雷蔓蔓真的已经结婚到世界各地旅游了,她是多喜欢旅游的人啊。
“对不起,王博哥,我对不起你。”
“我想去陪蔓蔓姐。”
“滚蛋!你没资格下去陪她,她拿命换你不是让你陪她的,傅信你——你为什么就学不会长大呢,为什么还要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你不能长大吗!”
“要学会长大,阿信。”这句话犹如萦绕在耳畔,这句话,是雷蔓蔓经常跟他说的。
雷蔓蔓说:无论亲人是否永远陪伴,长大都是必须的,学会长大并不会失去什么,反而会获得更多。
学会长大会让那个守护你的人会获得些许心安。
嘭!
傅信屈膝跪倒在地痛哭流涕,掩面痛苦,“姐,我想你了。”
所有人上前抱着他,除了王博,王博重重叹了一口气,终于——终于可以把心里挤压那么久的话说出来了,他的使命终于完成了。
看着傅信已经没什么大事了,王博拖着一身伤,一瘸一拐从楼梯上下去,比起傅信他更想雷蔓蔓,多想再见她一面,多想告诉她,她的心愿他已经帮她完成了。
一个人坐在医院外长椅上瘫坐下来,一抹嘴角,刚刚说话太用力扯到了伤口,一点血留在指尖上,他已经没有力气去管这血渍。
呼——
王博抬头望着天,抬起手,下雪了。
“相见雷蔓蔓小姐吗?”
王博猛地抬头,寻声望过去,一个女孩站在他左侧,紫眸黑发,白袄蓝裙,黑袍金绣,散发着清净的幽香。
这个味道他似乎从哪里闻到过,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事在哪里闻到过这种味道。
“我想见她。”
身子仿佛千斤重,连眼皮都无力睁开。
“你会再见到她的。”
一语毕,王博耳边最后一句是外甥女的一声舅舅。
月卿撑着伞看王博的外甥女将他带回家,收回视线,准备离开,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在这里?”
白霂撑着伞走到月卿面前,伞向她倾斜,抬手拂走落在她斗篷帽子上的白色雪花。
“下雪了,来接你。”
“雷蔓蔓的残魂带出来了吗?”
“嗯。”
两人再没了话,并肩回阿耨多罗阁。
王博已经睡着了,雷蔓蔓在阿耨多罗阁进入他的梦境,在梦境里他们终于再次相逢。
恋人静默无言,眼睛红红的,泪水不停地在眼眶,唇瓣止不住颤动,微微开启有微微闭上,这样反反复复过了许久。
雷蔓蔓满目温柔抚摸上恋人的脸颊,轻声感慨,“长风将我们吹散,月光又将我们重聚,我们很幸运。”
恋人两鬓染白,终究是泣不成声。
玄亦可和塔娜扎看了都感动,白霂转头看向月卿,月卿面无表情,仿佛感受不到这样的情绪波动,像是经历许多不再动殇,又像是着实不懂。
黎明就要到来了,时间也快到了,王博和雷蔓蔓来到他们相识的公园大树下,王博躺在雷蔓蔓腿上,雷蔓蔓抚摸着王博的眉眼,一笔一划像是想把他的脸永远记在心上。
他太累了,今天终于卸重,他终于可以歇歇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会是新的一天。
送走王博,雷蔓蔓跟随德普来到阿耨多罗阁大厅,女巫们去了禁室收服茬妚,将它完全净化。
“我阿耨多罗完成有关雷蔓蔓小姐的请愿。”月卿宣告。
德普从月卿手里接过王博签过字盖过章的契约,收在文件夹里,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上面,开始宣读。
“王博先生对雷蔓蔓小姐的请愿已经完成,由于心愿已了,雷蔓蔓小姐本身生魂离体,肉体无存,在世一生与恶魔交易却迷途知返,考量事出有因并且遭受茬妚折磨也不化为怨鬼祸世,宣判审判结果:生魂散去,消散人间。”
雷蔓蔓今世消散,也无来世,有些人缘尽缘散,应了那句话,且行且珍惜。
有些是命,有些是运,却都是命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