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秋蝉早早候在小楼门口。
老夫人担心楚逸临阵脱逃,这才让秋蝉候着领着他去那边吃早饭。
童明推着轮椅,抬头看了秋蝉,暗道这女人云雨得水,确实滋润很多。
“秋蝉姐,这些日子是不是吃了什么滋补汤药,这肌肤嫩的能掐出水来了?”楚逸满脸好奇道。
秋蝉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镇定下来,微笑道:“小少爷,您真会开玩笑。”
楚逸摇摇头,压低声音道:“秋蝉姐要是有什么秘方,还能告诉我?我也好给我娘子吃上几服,让她美上加美。”
秋蝉微微一愣,急忙摆手道:“奴婢哪有什么秘方,小少爷您就别埋汰我了。”
楚逸“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秋蝉姐天生丽质,性情又好,不知哪家公子有福气了。”
秋蝉被她说的心里直发憷。倘若真是嫁人,被发现自己已不是完璧之身,这要闹起来还有她活路吗?
“改天,我跟老太太说说,秋蝉姐服侍多年,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早已过了出阁年龄,得要许配个良家人。再晚些,可就要孤独终老,那我们楚家就忒不厚道了。”
秋蝉额头渗出丝丝细汗。倘若这死瘸子真要跟老太太提及此事,老太太说不定还真要给她寻个夫家,那到时候百口莫辩。
“要不,今儿老太太要是高兴,我就顺带提提,也好让秋蝉姐姐早日过上相夫教子的美好生活。”
秋蝉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可心里早就咒他死过千万遍。
“童明,你看秋蝉姐姐害羞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正常之事,没什么好害羞的。等秋蝉姐姐出嫁那天,我们楚府必将送上丰厚嫁妆,好让秋蝉姐姐在夫家过的更体面些,免得坠了我们楚府的名声。”
童明呵呵笑道:“还是公子善解人意,我要是秋蝉姐姐,还不感恩戴德一辈子。”
楚逸见说的差不多了,便让童明推着往老太太住的地方走去。
秋蝉走在身后,脸上泛出厉色,眼中杀机更盛。这个死瘸子竟然当中侮辱她,这股恶气实在难忍。
反正二夫人对这死瘸子恨之入骨,早死迟死都是死。那还不如趁侯爷回来前赶紧做掉他,免得再生事端。
“奶奶,我答应你的事怎会反悔?”楚逸略有不悦道。
老太太故作沉声道:“喊你过来吃个早饭你还有怨气,我看你呀自由散漫惯了。我听先生说,这些日子你都无故缺席,经常出去鬼混,可有此事?”
楚逸喊冤道:“奶奶,先生教的那些我都耳熟能详,没必要整天重复。再说,我出去就是散散心,怎么又变成鬼混。这些读书人,口口声声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看呀,都是伪君子。”
老太太教育道:“就你能耐。南唐以武立国,以文治国。照你这么说,这天底下读书人都是伪君子不成。”
楚逸嘿嘿笑道:“奶奶,孙儿可没说,这可都是您老说的。”
老太太微微一笑道:“贫嘴。吃完早饭,暂时别走。神医一会就到。”
楚逸心中冷笑,目光望向秋蝉。
秋蝉没来由打了个寒颤,犹如置身冰窖之中。
“奶奶,秋蝉姐姐今年多大了?”楚逸突然问道。
秋蝉整个人怔住了。她以为这瘸子只是数落她而已,不想真要当着老太太面提及嫁娶之事。
老太太愕然,不记得秋蝉具体年龄,问道:“秋蝉,你今年多大了?”
秋蝉如实道:“回老夫人,奴婢今年一十九了。”
老太太想了想,叹道:“女子十五而笄,确实有些晚了。”
秋蝉立马跪下,低下头惊慌道:“老夫人,奴婢自小跟随您、服侍您,从未想过离开您。”
老太太怜惜道:“是啊。倘若换了别人,还真不习惯。”
秋蝉心中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那句话让她彻底绝望。
“你跟我多年,你的婚事自然与他人不同,要办的风光体面。过两天,我跟二夫人说声,给你选个富贵人家。”
秋蝉泣不成声。
老太太只道是她顾念旧情,伤心而泣,眼眶微微湿润起来。
楚逸安慰道:“秋蝉姐姐,这是大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老太太叹了几声道:“这事就这么定了。你去传饭吧。”
秋蝉擦干脸上泪水,低着头,带着哭泣道:“是。”
秋蝉走出老太太房间时,只觉得身子有些飘,脚步不稳,差点栽倒在地。
此时,她只能找韩青崖商量,让二夫人把这件事再往后推推,只要寻不到好人家,那就暂时不会离开楚府。
说不定,过些日子,老夫人就忘记这茬。
可要保证以后不出现此事,唯一就是尽快除掉这个死瘸子。
“是你逼我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楚逸心中还奇怪,他就这么随口一说,老太太竟然直接提及此事,有些说不过去啊。
老太太目光充满慈爱,眼光柔和,轻叹道:“自古无情帝王家。可那些豪门望族又何尝不是。秋蝉跟我多年,尽心服侍,是有些不舍。可既然她选择这条路,那就由不得她了。”
“还真当我老糊涂了。”
楚逸伸出大拇指,赞道:“奶奶英明。”
“你还小,有些事还看不到。可你终究会长大,终究要面临那些事。我啊,不想看,也看不到。”老太太脸色凝重,眉头紧锁,更让她显得苍老。
楚逸悲从心来,老太太这番话他是明白的。
他是嫡子,那个远在边关的楚怀是庶出。可这些年,楚怀积攒不少军功,其父对他抱有更多期望。
倘若自己一直痴傻下去,或许老太太口中的问题就迎刃而解,根本不需要担心。
但现在大不同,他不傻,而且还聪慧。虽有腿疾,但不是致命弱项。
“奶奶,儿孙自有儿孙福。那些破事,您老就别操心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颐养天年才最重要。”楚逸开解道。
“走,吃早饭去。”
楚逸急忙上前搀扶起老太太,可他的心却是沉重的。老太太是向着他的,逼他参加科举也是将来力求自保。
倘若不是逍遥子传他道法与法宝,让他有了保命本钱。说不定哪天,自己就从这个世界消失,连骨头渣渣都找不到。
如同那天晚上一样,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粒尘埃。
吃饭时,楚逸一个劲逗老太太开心,老太太心情也逐渐变好。这心情好,胃口就好,吃起来特别香。
差不多吃完时,卫氏走了过来,对着老太太笑道:“娘,神医已经在候着呢。”
老太太急忙道:“快请进来。”
卫氏朝身后一个丫鬟望去,丫鬟心领神会立即去请神医进来。
此时,一个穿着青衣的中年男子背着一个药箱走了进来。
“小民参见老夫人,见过小侯爷。”
老太太摆摆手道:“神医无须多礼,快赐座。”
丫鬟立即搬来木墩子放在他身后,神医抱拳,轻轻坐了下来。
“神医,我这孙儿腿疾可有良方?”老太太关切问道。
中年男子抱拳道:“回禀老夫人,夫人已经把小侯爷的情况跟小民说了。此次过来,确实带有良方。”
老太太高兴道:“那神医快快看看。”
中年男子起身走到楚逸跟去,抱拳道:“小侯爷,多有得罪。”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脱下楚逸的鞋子和袜子。
楚逸笑道:“有劳神医了。”
原本,楚逸是要继续装瘸子,可近期事情太多,装瘸子办事不方便。再者,这卫氏婆娘想要彻底废了他这双腿,那就不让他称心如意,正好借这次机会站起来。
中年男子仔细检查他的双腿,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木锤,轻轻敲打膝盖、脚面和脚底板。
“老夫人,小侯爷腿疾是因经络不畅而导致,寻常药物确实难以治疗。这需要以祖传遁甲针灸为主,药石为辅,方能根治。”
老太太神情激动道:“好好。神医快医治。”
卫氏站在一旁,眼中闪过异样神情。
楚逸抬头望向卫氏,笑道:“倘若这次腿疾能够治愈,定要拜谢姨娘。”
卫氏客气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谢不谢的。神医,快动手吧。”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从药箱中拿出牛皮色的针包,打开后,里面布满了各色各样的银针。
在老太太眼中,这些银针是良方。可在楚逸眼中,这些银针都是杀人的利器。
自从修行以后,楚逸对人身上散发的气息特别敏感。这个中年男子虽然极力隐藏身上的气息,寻常武夫自然察觉不到,可他却察觉到人体内真气流动,以及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这个中年男子根本不是什么神医,就他娘是一个江湖杀手。
楚逸暗中运转真元,不管银针上是否淬毒,对他都不会造成伤害。
“阳陵居膝下,一寸外廉中。膝腿难伸屈,拘挛似老翁。
欲行行不得,冷痹及偏风。诚记微微刺,方知最有功。”
话音方落,一根银针没入阳陵穴中。
那一刻,中年男子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卫氏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老太太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银针入穴,淬上的剧毒一入体便被真元冲刷殆尽。
按照计划,银针入穴后,不出十息,楚逸全身颤抖,随即口吐白沫,然后昏死过去。之后,不出半天,五脏俱烂,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法救回来。
楚逸坐在轮椅上,脸上神色平静,没有丝毫异样。
中年男子眉头微皱,这银针淬的毒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奈何怎么还不发作?
“不对啊。”中年男子忍不住嘀咕一句。
老太太听入耳中,急忙问道:“哪里不对?”
楚逸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卫氏走到中年男子身边,质问道:“神医,什么不对?”
中年男子抬头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因为他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这轮椅上的小侯爷就是寻常人,即便有内力也不足以抵抗这剧毒。要知道,他靠这银针剧毒不知杀了多少江湖高手。
“哎呀。”老太太重重叹道。
就在这时,楚逸突然“啊”的一声,激动道:“我有知觉了。”
老太太闻声大喜,道:“真的?”
卫氏露出不可思议神色,那中年男子更是目瞪口呆。
楚逸双手按住扶手,憋着吃奶的劲把右脚挪了下来,接着把左脚挪下来。
然后,身体晃悠悠、慢吞吞站了起来。
“我站起来了,我站起来了。”楚逸激动大喊道。
中年男子和卫氏二人瞬间碉堡了。
不对啊,不应该啊。
老太太喜极而泣,这一天她等好久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神医啊。”老太太感激道。
一根银针,就治好腿疾,当真匪夷所思。
中年男子神色尴尬,抱拳道:“恭喜小侯爷。”
丫鬟搀扶着楚逸,慢慢走到卫氏跟前,抱拳躬身道:“多谢姨娘再造之恩。”
卫氏尴尬笑道:“都是一家人。等侯爷回来,定会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