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墅别苑。
别苑的宅子不大,坐落在西门的街尾处,是处闹中取静的位置,如同温柔婉约的女子一般,亭亭玉立地站在属于自己的地方,对周围的喧哗视若无睹,只是静静地等待着远征的良人归来,日复一日的安静。院子里的布局也挺雅致,屋前院后,花草树木种了不少,错落有致,整个院子看上去姹紫嫣红,鸟语花香,看来这应该是夏侯白博的手笔,把整个院落布置得和山上没什么区别,甚至连名字也带了过来南墅别苑。
夏侯白博对柳诗晗说,希望在这院子里能和在山上时一样,一样的快乐,一样的自由,一样的无忧。柳诗晗听完,还抿嘴小小地偷笑了一下,怎么下山了,大家都变得心事重重,多愁善感起来,只是她没发现,夏侯白博那一声低低的叹息,像是背上了重重的壳,无法喘息,更无法动弹。
太阳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柳诗晗和柳若烟无所事事地坐在后院,茂盛的梧桐树努力伸展着长长的枝桠,企图覆盖住整个后院,金色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投射在地上,斑斑点点,像是被扯碎的绸缎,挂上了无数的破洞,又像是无数双偷窥的眼睛,带着邪气,打探着什么。
柳诗晗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摇椅一上一下晃动着,像是河里颠簸的小船,又像是小时候睡的摇篮,一颠一颠的,舒服极了,柳诗晗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渐渐有了困意。柳若烟轻笑一声,拿起身边的披风,轻轻搭在柳诗晗身上。
“娘。”柳诗晗睁开迷糊的双眼,声音带着困倦的沙哑。
“小心着凉,都嫁人了,还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柳若烟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带着浓浓的爱怜。
柳诗晗撑起身子,撒娇地靠着柳若烟怀里,使劲蹭了蹭,“嫁人又怎样,就算晗儿七老八十,还是娘的孩子,还是要娘照顾我。”
“好,好,好!”柳若烟宠溺地拍了拍柳诗晗的后背,“等晗儿老得牙齿都掉光了,头发都白了,娘还这么照顾她。”
柳诗晗满意地闭上双眼,脑袋埋在柳若烟的怀里,使劲嗅着那熟悉的味道。
夏侯白博才刚一踏上后院的小径,就看到阳光下的母女两人,橙黄色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亮闪闪的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两人包裹在橙色的光晕里,让人不敢触摸,生怕轻轻一碰,就会生生碎掉。
“晗儿,只记着向娘撒娇,把爹都忘了?”夏侯白博微微抬高了音量,笑呵呵地看着树下的人。
“爹。”柳诗晗示威似的,把脑袋缩在柳若烟的怀里,冲夏侯白博做着鬼脸。
“亏我这么疼你,还给你带了好东西来,算了,我送别人好了。”夏侯白博瞄了一眼得瑟中的柳诗晗,作势要转身离开。
“爹!”柳诗晗飞快地起身跑到夏侯白博面前,扯着他的衣袖,撒娇地晃了晃,“爹,其实晗儿最喜欢您了,比喜欢娘还多。”柳诗晗认真地看着夏侯白博,信誓旦旦地说道,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弄得夏侯白博哭笑不得。
“是吗?比喜欢我还多啊!”柳若烟轻哼一声,声音里透着明显的不高兴,“晗儿,你以后就自己照顾自己吧,别找娘了。”柳若烟转过身子,背对着夏侯白博和柳诗晗。
“其实,晗儿爱娘和爹一样多。”柳诗晗转了转眼珠子,拉着夏侯白博走到柳若烟面前,谄媚地笑着。
“这还差不多。”柳若烟拉长的一张俏脸上,终于重新挂上了笑容。
两人挨着柳若烟坐下后,柳诗晗贼呵呵地看着夏侯白博,“嘿嘿,爹,您要给晗儿什么东西啊?”
“原来晗儿的‘一样多’就是为了爹的东西啊。”夏侯白博故意唉声叹气地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枚玉佩递到柳诗晗面前。
柳若烟双眼一紧,这是……
阳光下,玉佩晶莹剔透,是块上等的羊脂白玉,好似白色的羊脂,阳光穿过白玉,竟然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是块难得的上品,温润坚密、如同凝脂,质地纯、结构细、水头足、油性重。
柳诗晗把玉佩轻轻摊在手心,细细摩挲着,玉佩呈椭圆形,采用圆雕、透雕、阴刻、琢磨、抛光等工艺,将两只子母螭穿梭于草丛间嬉戏雕刻得生动形象,憨态可掬。两螭身体呈卷曲状,阔嘴宽鼻,独角双耳,角上阴刻“二”字纹,圆眼双眼皮,鼻上下卷两根胡须,双大耳,腿爪部阴刻数道线表示螭爪趾。背部二前腿呈跪卧状,一条后腿伸直,长尾上卷,尾上亦阴刻“二”字纹表示****。两螭之间以透雕的草叶纹相隔,栩栩如生。
“晗儿!”夏侯白博小心地把玉佩挂在柳诗晗的脖子上,藏在衣服里,“这玉佩你贴身收着,别被人看见了,以后,或许有用得着的地方。”
“嗯?”胸口处传来的温润气息,让柳诗晗晃了晃神,夏侯白博的话让她更加困惑了,抬头,柳诗晗奇怪地问道,“爹?”
夏侯白博轻笑一声,“没什么,晗儿,爹就是觉得这玉佩好看,买了送你,你可得好好收着。”
“谢谢爹。”柳诗晗捂着胸口,甜甜地点了点脑袋。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厢房里的地面上,一丝寒气在屋内乱蹿着,像是找不着出去的路了,停滞在屋内,没法离开。冰冷的月光吸取着屋内的温度,本来就沁着寒气的厢房,温度怎么也高不上去,如同一座冰窖。
柳若烟静静地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被烛光照得昏暗的桌面,手里的茶早就已经凉了,先前青绿的颜色,也变成了深褐色,茶水的清香也泛上了苦味。夏侯白博爱怜地揽着柳若烟,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额头,柔声说道,“若烟,你别怪我自做主张,我只是想保护晗儿。”
柳若烟依偎在夏侯白博怀里,微微点头,“博,我明白你的苦心,或许,从晗儿下山的时候开始,命运的转轴就开始了运转,该来的,终是会来的,现在边境的战事一触即发,朝中的局势又不明朗,司空迓那时的赐婚,来得太突然,也太意外,这中间的乾坤,你我都看得很清楚,却没法阻止。现在你把兵符给了晗儿,也是为了她着想,凤临很快就会迎来一场腥风血雨,晗儿和这里的人有了瓜葛,没法置身事外,只希望,她袭了你的爵位,掌了你的兵权后,能平安度过这一劫。”
夏侯白博紧了紧揽着柳若烟的手臂,低沉的声音徐徐萦绕,“我说过,我会给晗儿我能给的一切,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这玉佩所掌管的兵权,就是晗儿的筹码,不管以后她站在哪一边,都能保她平安。”
“谢谢你,博。”柳若烟轻轻靠在夏侯白博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