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部日本偶像剧,主人公是一个家境贫寒的万人迷大帅哥。帅哥放学后会在肉饼店门前驻足,闻够了香味,储存在记忆里,然后回家借着想象拼命耙饭。
螯翔效仿了帅哥在每一集里勤俭节约的花样,虽然能抵挡一时肚里的馋虫,可是毕竟治标不治本。
蹭吃裕子的饭团或是小饼干,和她一起去超市抢打折货,或者憋足了一个月到拉面二郎吃一碗肥肉面,除此之外螯翔再也找不到让舌头和肠胃满足的办法。
刚刚到账的工资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被黑社会划走,藏在地板底下的钱包也是衣带渐宽。几个月以后,螯翔的生活费都出现危机。可是他没法和周周说,只能自己忍耐。
螯翔热泪盈眶地吃下盼了31天的肥肉面,吝惜地把碗底舔了个干净,然后恭敬地用双手捧着,把碗递给老板,之后又把桌子擦得油光锃亮。
老板已经免费送给他三份肉了,螯翔无以回报,只能用这种方式表示谢意。老板很奇怪,这个最初连半碗面都吃不下去的小白脸,饭量增长极快,而且对油腻的渴望不断升级,别说三份肥肉,一般人喝一口汤就会腻得三天吃不下饭。
掉了门牙的乞丐大叔常和螯翔坐在一起吃面,他咧着嘴,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个年轻人。这一天,他们同时把碗呈给老板,同时把桌子擦干净,同时走出面馆。
"小子,想不想吃点别的?"
螯翔还真没想到乞丐大叔会和他说话,而且被一个乞丐问想不想吃别的,多少有点不适应。"当然想,还是想吃肉。"
"明天下午,我在这儿等你,咱们吃好吃的去。"
螯翔始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是他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一个吃饭的机会。
.....
第二天,乞丐大叔果然在面馆门口等螯翔,手里拿着两个空饭盒。
"走吧,去上野公园。"
"不坐车吗?"
"哪来的坐车的钱?走路!"
"俺娘,走到上野公园要至少3个小时呢?"
"走路好啊,锻炼身体,预防糖尿病。今天是教会奢粥的日子,肚子走饿了,还能多吃点。"
"我不走也能吃很多。"
俩人边走边聊,不走大街专走小巷。乞丐大叔会留意观察每家人门前是否有扔掉不要的东西,无家可归者就是靠捡这些勉强度日的。
不过他们没法像北京人一样捡塑料瓶和易拉罐去卖,因为在日本扔垃圾都要付钱,根本谈不上卖垃圾。
他们可以捡到结实的塑料布搭棚子,可以用纸箱子作床,幸运的时候可以捡到校煤气炉和省了一半的气管,再加上锅碗瓢盆,就可以做饭了。
其实最容易捡到的是电器,冰箱、电视、洗衣机、音响、电脑,应有尽有。可是这些没有一件东西可以充饥,在没有电源的情况下,是名副其实的垃圾。
而人们却节衣缩食或是拼命工作,就为了得到这些外表酷毙且不断升级的东西。乞丐大叔的运气不太好,一路上只捡了一把雨伞。不过他告诉螯翔,这叫未雨绸缪。
长途跋涉,终于到了上野公园。这里的樱花日本闻名,因为鲁迅先生的文章,在中国也有了名。
可是这里不仅有樱花,还有野猫和流浪者,这是他们的大本营。
空场上,已经坐了不少人,等距地盘腿坐着,看似静坐抗议,实为等待开饭。乞丐大叔带着螯翔坐下,原来是队尾,大家已经有序地排成队列,严格执行先来后到。
等奢粥的人还在不断增加,从公园的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中年以上男人占绝大多数,偶尔能看见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年轻人。"一个声音从螯翔身后传来。
"啊,您好。"一个满脸胡子茬的大叔。不过说他是大叔,从皮肤的光泽和平滑程度判断,应该不到40岁。
"我们的队伍又年轻了。"胡子很开心,"我还以为我是最小的呢。怎么,20几岁就把路走绝了?"
"我快30了。"螯翔想把自己说得老成一些,毕竟说他不到20有些夸张了。
"你也失业了吗?年轻还有希望哟。"
"我......"螯翔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多说无益。
"不想说也没关系。来这儿的就两种,失业的和欠钱的。我也就不多问了。"
欠钱的本不是螯翔,可是他却在这里。
"这小子是个好人,每次吃面都连汤都不剩,还把桌子擦得很干净。"乞丐大叔说话了。
"嗯,那是好样的。那些丰衣足食的人是不会懂得珍惜的。"胡子也很欣赏螯翔,"小子,一会儿别让人给你盛满,领大半碗就行,然后赶快回来排队,边排边吃。等再到你的时候就盛一大碗,不但今天能吃饱,幸运的话明天的饭都有了。"
螯翔很感动,连声道谢。
公园里响起音乐声,就是叫小朋友回家的那个旋律。接着,十几个人推着大木车,排列在无家可归者队列的最前头。
木车上有许多铁桶,还有大铁盒子,盛满了各种各样的好吃的。公园空场顿时香飘四溢,坐在地上的人们也逐渐站起来。不过秩序没有乱,没人哄抢,排着队依次领餐。
名曰"奢粥",食物却是五花八门,有米饭、面包、咖喱、烤肉,还有香肠、土豆片,每个人还可以领一听啤酒或是清酒。这是教会组织的慈善事业,奢粥者是从大学里招来的志愿者。
螯翔拿着饭盒,打量着这些花枝招展的大学生,他们脸上洋溢着无邪的笑容,就像自己大学时代去敬老院陪老人聊天和在路边义务劳动时一样。
那时候就是觉得自己在做好事,在回馈社会,心里充满无限的自豪,并且坚信,孤寡老人和过路行人一定因为自己的劳动感到愉快。
今天螯翔知道了,自己并没有感到一丝的愉快,只想着胡子教的秘籍,快点吃饱肚子,最好还能解决明天的嚼用。他觉得自己成了这些温室花朵的玩具,因为有像他这样的人存在,才给了他们自我感觉良好的机会。
一个志愿者女孩,浓妆艳抹,香水味足以与咖喱味抗衡。她那顶着假睫毛的大眼睛惊诧地看着螯翔,似乎不敢相信这个行列里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