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忆啊,这我娃不还正上学呢,你咋又空回村儿里瞧瞧啊?”
“我辍学了,不上了,回家种种地也挺好。”
“哎呀,你是不知道,你爸妈在村里受了多少苦,整天对村长低声下气的,要不是俺家有地契在他手上,我都看不惯他!”那人叹了口气,从后视镜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我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来。
开车的师傅叫杨小庄,年纪大约三五有余,是我们村里唯一一个给外地送菜的农民工,回村时刚好碰见了在车站等车的我,于是就有了上面那一段对话。
虽说长得一副精壮阔气的身材,但骨子里确实是个憨厚老实的主,说起来他可能是我爷爷辞职后最后一个村里对我好的人了。
一听到爸妈在家整日受苦,我心里的那股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可就苦了我身旁的白菜心。
刚到村口,我直接跳下车子往车窗里面扔了一张崭新的毛爷爷,算是车费和对我刚才的浪费做的补偿,毕竟人家挣钱也不容易。
还没等小庄哥开口,我连忙摆了摆手跑进村子里。
村里人一见到我,并不是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朝我招手打招呼,胆小的把各自在屋外玩耍的小孩赶紧叫回屋子,胆大的端着个饭碗朝我冷眼相待。
甚至有些人还悄悄回家拿上了农具。
对此场景,我早就经历了上千变,不习惯的也得整习惯了。
一路上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没办法,从小娇生惯养,打又打不过,息事宁人才是最佳选择。
大约走了十多分钟,我在一间门头已经破旧不堪的水泥平房前站住了脚步。
小时候我在照片上看到过家里人的合照,那时的背景就是我此时眼前这个掉漆生锈的大铁门,那时候我们家屋子应该也算是全村最豪华的了。
怎奈,天公不作美,造化皆弄人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推开屋门走了进去,母亲正在厨房里抻面,我父亲和爷爷不知在何处。
听到院子里传来的响声,母亲如魔怔似的往院子一瞧,眉目间的忧虑清晰可见。
“林儿?”母亲发现是我后欣喜说道,随后便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走出厨房拉着我进来客厅。
还没等我屁股捂热,母亲又在我的注视下缓缓走到屋门下,探出头看了看外面,再确认过三后,母亲连忙把屋门给锁上。
我不解,问道:“妈你这是做啥,害怕啥呢?”
母亲那虽说苍老但风貌依存的脸角抽搐了两下,她笑了笑不想多说这件事。
可在我再三追问下,母亲这才瘫坐在沙发上道出了实情。
原来在我上大学走后,新上任的村长就带着人来到了我家,扬言若是等我二十岁前在不除掉我,他就天天让人在我家门口闹腾。
什么过分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利用职权跑去镇上打印出了我们全家人的黑白照,也就是遗照。
前几天夜里还让人在我家门前种了两颗桑树。
前不栽桑,后不栽柳,这在农村可是常识,桑意为丧,谁家会给自己门前办丧事?
听到母亲哭诉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后,我额上的青筋暴起,心底有一个声音不停指使着我去厨房摸一把菜刀,晚上去端了村长的老窝。
终究,理性还是站了上风,毕竟就凭我折小身板,去了也只是丢人现眼。
一阵寒风顺着客厅门外吹了进来,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而在我身侧的那张躺椅也被吹得吱吱作响。
这张躺椅是我爷爷的,多少也有些许年岁了,上面岁月冲刷的痕迹清晰可见。
外面天色早已见黑,按理说这个点我爷爷应该早就回房睡觉了的。
在母亲不解的目光下,我顺着房间一个一个探头寻找,直到最后一间房过后,我彻底懵逼了。
“妈,我爷呢?”我走回客厅对我妈大声喊道。
不知是因为被我突如其来的转变吓了一跳,还是因为别的。
母亲听到后,低着头轻声抽泣,一种不好的感觉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锵!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开门声,母亲还没反应过来,那道身影便直冲客厅。
“咋了倩倩?你个狗日地!”
这个男人总是对我母亲温柔似水,仿佛可以为了她与全世界为敌。
“林儿?”父亲正想把我扑在地上狠揍一顿,又发现是我并说道:“你咋回来了?”
…………
等把这几天的经历全部告诉他们二老后,我也没闲着一直狠抓着爷爷的去处不放。
父亲叹了口气没有多说,很是老练的从裤袋里拿出一支烟并点上。
他还递过来一支问我抽不抽,我连连摆手,父亲看到后笑了笑,收起烟支后,一连吸了好几口。
火星一闪一闪的,整个房间也被烟气所缭绕,屋外的风声不断,此时我的心情也越发的压抑。
终于,父亲颤颤巍巍的把烟把插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后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我说道:“你爷爷在十天前就消失了,我和你妈在村子里也没有啥关系,所以只找了两天后就彻底没了下文。”
我愣在原地,母亲从厨房走了进来问我们吃不吃饭,父亲要了一大碗,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西红柿鸡蛋面,很香但我终究还是回了房子。
趴在床上,我的脑海中不断的浮现出小时候爷爷待我的好,那画面可能再过个二十年我都忘不掉。
床单被眼泪浸湿了一大片,我也在过度思念中睡了过去。
直到屋外传来的争吵声把我给吵醒,我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唉唉,刘大婶,你不说你儿子不在家吗?那这又是谁啊?”
抬眼望去,说话的人正是小时候偷听爷爷他们谈话的胖海家的老婆子,虽然年纪已老,但那张嘴就像是镀了金似的越发狠毒。
我爸妈拦着众人不让他们靠近我,一边还赶紧催促我让我顺着后院快跑。
一想到我眼前发生的一切可能就是以前他们二老天天遭受的,我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二话不说,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便重重的往地上一摔。
瞬间,玻璃破碎的声音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我父母,可能他们从没见过我这副模样吧。
我迅速的往厨房走去,那些被我吓愣了的人也都纷纷让道。
在厨房环视了一番,比起烧火棍,我还是更想拿案几上的菜刀,可我又怕误伤别人,到时后他们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报警抓我了。
我一手拿着烧火棍一手顺便从口袋中拿出王胖子帮我在他师父那里要的隔煞符。
我拿出符纸看着在站的五六个人说道:“这张符纸是大师给我的,可以隔绝我身上的煞气,但如果你们非要作死,指不定我那天就烧了这符,跑你们家后院住上个四五天,看谁还敢在来我家骚扰。”
面对这些刁民,报警已经没有多大希望了,十个人欺负一个人那是霸凌,一百个人欺负一个人那就叫正义。
那些人显然还是在心底很忌惮我的,再加上我刚才说的这一番话,他们更是心慌了,各自也是嘴上骂骂咧咧的,但脚底下并没放慢速度,一个劲的直冲门口跑去。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想到一句话。
穷山恶水出刁民。
可这穷山恶水终究是我给整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