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江湖。
燕十七心中也有一个江湖。
囚笼,就是属于他的江湖。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欲望。
燕十七也有。
他的欲望就是听鸟儿离地,翱翔于九天,在九天之上,欢快的鸣叫着。
其实这也不算什么欲望。
人这种东西,一般中意一个人,就会无所顾忌地去喜欢对方所喜欢的事物。
宁妙就是这样的女人。
能让燕十七中意的女人。
她长得很普通,身材瘦弱,穿着破烂的囚服,脏兮兮的长发遮住了脸蛋,整日依靠在冰冷的铁栅栏旁,一双干净的眸子,痴痴的凝视着天空,有时不吃不喝,一望就是一整天。
燕十七也不知道为何一个女人会被刺配到齐王府当奴隶。
在暗无天日的齐王府内,能活下来的,都是被奇迹所眷顾的人。
宁妙算是一个被奇迹眷顾的女人。
燕十七经常看到她被府内护卫拉出去毒打,每次仍回囚笼里的时候,都已奄奄一息。
她却能每每靠着一股强硬的求生信念,重新站起来。
然后不吃也不喝,望着天空,哼唱着歌谣。
燕十七每每听到这种歌谣,觉得头皮麻酥酥的,可是听到最后,又有一种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即将离自己而去。
燕十七不爱说话。
却只想跟的宁妙说话,只想说:“还能再唱一首吗?”
但这句话燕十七觉得好奢望。
他觉得,宁妙不属于这里,她属于天空。她就是天空中的百灵鸟,在白云之下,苍穹之上演奏出这世上最美妙乐曲的百灵鸟。
他认为,如果宁妙被关在囚笼里一辈子,或者在囚笼中慢慢死去,那不是它所能的容忍的,那是对自己心中欲望的侮辱,那是对“美”的亵渎。
燕十七以为自己终身会是一条行尸走肉。
但看到宁妙,听到她美妙的声音。
他内心的黑暗,逐渐有了一丝光明。
然而,同是命运的两个人,上天总会为其搭建桥梁。
天色灰蒙蒙的,她仍倚在栅栏边,望着天空,哼唱着一首歌谣。
空中有星星点点的雨滴滴落,可是宁妙的歌声,就是有一种超乎大自然的魔力,那种声音穿透了天际,吸引了成百上千的百灵鸟,在空中聚集。
燕十七发誓,这辈子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盛景。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宁妙,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
事实上,他早已经准备好,对宁妙说我要带你离开这个囚笼。
可是看到这种景象,燕十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有一种冲动,他要牵着宁妙的手,不管前方多么险恶,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他也要带这个女人离开。
此刻,燕十七的眼睛里,全是百灵鸟的模样。
“究竟是什么歌声,才能把鸟儿全部吸引至此。”不光是燕十七这般发自内心的感叹,就连全洛阳城的人都有相似的疑问。
燕十七或许知道这个女人的来历了。
齐王将这个女人带到齐王府,受到和其它奴隶相同的待遇。
却并没有给她刺字,也没列排名。
说明她不是普通的奴隶。
或许她就是有着百灵鸟一样的嗓音,却没有金丝雀一样的容貌。
“啪”的一声刺耳脆响,一条牛尾粗细的鞭子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宁妙的背上,她居然一声不吭,死死的咬着唇,额头上的汗珠不住的向下滑落,原本孱弱的身体,现在就像一张团过又张开的白纸,那么的憔悴褶皱。
“最近王爷不想看你们这群畜生角斗或是搏兽了,今个儿给你们留一条活路,别怪我不开生面,谁把这坑挖的深挖的快,我就让他活!”一名面相丑恶,满面黑胡子的夫长背着手,拿着个鞭子,站在一个土坡上,对着荒郊野地上掘坑的奴隶们喊道。
燕十七也不知道为什么王爷会把这帮奴隶都放出来挖土坑,他有一种预感,即便是坑挖好了,那也是自挖坟墓罢了。
燕十七知道,眼前这帮奴隶,都是在王府炼狱下苟活下来的人,他们一般都是豫州一带作奸犯科,但罪不致死的犯人,结果都被地方官判个死罪,发配到了齐王府当了奴隶。
在这么严厉的刑罚判决下,豫州之内没人在敢犯案,都活得小心翼翼的,稍露锋芒,便是有罪,最后的结果便是送往齐王府。
这齐王如此行事,难道比他还高的朱棣没有察觉吗?
燕十七敏锐的察觉到,齐王府奴隶,必会卷入这激流暗伏的大明王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