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可愁死老朽了。”
“老常,少爷我不过去外面耍了一圈,有什么好愁的?”
王府老管事常安正站立于王府正门处,此刻满头大汗,身上沾着不少黄土,手中还提着条耙子,显然刚刚自花圃里出来。
“少爷,老爷方才四处找你,说来了位贵客!”
“贵客?”
世子一边招呼着张悬道等人先去待客的菊仙殿中等候,另一边则跟着常安二人一路攀谈,途上遇见不少从未见过的小厮,但从他们强健的体格中能看出来这些人大抵是身手不凡的死士,若王府有难这些人定会首当其冲,却不知并未涉身庙堂的孔宣是如何培养出如此众多的死士的。想来是经过济世阁一役,使得孔宣愈发注重府内安全。
“是何贵客啊?让我父王如此重视?”
世子不以为然,以往即便是皇帝偶尔来府中,孔宣也不曾四处找寻过他。
“难不成姥爷来府上啦?”
要说这世间能让韭菜王孔宣畏惧的人物,除了天上神仙,也就只有觅仙阁武人榜榜首乔万里了。要知道孔宣当初为了娶走乔万里的女儿,那是吃尽了苦头,宁愿舍弃自身高贵的世子身份,就只为能守候在乔玥身旁。起先乔万里十分不待见孔宣,认为帝王将相出身终究是工于心计,这人心不过七八两重,算来算去又是何必,到最后还不是一杯黄土。
好在乔玥后来在外游历时为孔宣舍身相救,二人慢慢走到了一起,便是乔万里再想反对也早已是回天乏术。
“若是姥爷来府里,我得为他寻点稀罕礼物。”
世子不觉已来到府中柳道旁,两排高二丈的垂柳整齐的散布在石道两旁,此时虽已过了柳絮飞扬的时节,但仍有几株生得迟的老柳恰恰扬絮,微光之下便能看见不少细絮在天地间不住旋转暂留,连带着柳道尽头的人影也有些模糊了。
“不是乔宗主,此番乃是上清宗道长上门!”
“又是上清宗?”
世子眉头一皱,上次救下完颜洪的灰袍年轻道士来去无踪,给他一种轻浮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毕竟以往唯有自己在别人面前装神秘,从未有人可在他面前装作世外高人模样。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像个小孩,而眼前人则是沉浮俗世数百年的老狐狸,一眼便可洞悉自己内心的想法。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待世子走到柳道中央,便已看清那尽头处的人影,恰巧就是那年轻道士玄卿。
“殿下,咱们又见面了!”
大老远便传来玄卿那不卑不亢的问候,只见他微微躬身作揖,道冠却是不偏不倚,浑身极为整洁,确实像个画中走出的神仙,自有一股仙气缠绕于身。
“道长今日却有闲情来我王府一叙。”
“贫道乃是陪同丘师叔来此,如今他正在观里与令尊洽谈,便留贫道在此等候殿下。”
世子眉头皱的愈发深了,毕竟丘星府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并不友好,甚至两人之间可谓有着一场不善的瓜葛。
“司天监监正大人也来了?今日莫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世子展眉一笑,便一手牵起玄卿衣袖,二人十分亲好的往着那守心观方向走去。
王府实在太大了,府中楼宇林立,回廊曲折,亏得二人并非凡人,不然以这王府之大,指不定还未到观里,便已是腰酸背痛,气力耗尽。
王府正门位于正南侧端头处,而守心观则修建在王府的极东处,那里除了空无一人的道观,还有世子平日最爱的剑心殿,以及一座供世子习武的教场。世子对道士玄卿好感不多,而玄卿则一副超然于世满不在乎的态度,故二人并未一同坐上马车,而是亦步亦趋的行走在道上。
二人如此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这才来到那尊贵而奢华的守心观外。
单就这观的规模来说于天下三千多座道观里,并算不得大,甚至颇有些小了。
然而若是进得观中,那才会发现这座道观的真正不凡处。观里用料太过奢华,三清六御皆是金粉打造道身,屋橼多为海南梨花木打造,更有降香黄檀造就的香桌,即便是再不以外物为重的清高道士,首次进入此地也要身体颤抖。
当然,位于世子身旁的年轻道士玄卿不算。自他进来以后,除了望了两眼正殿内打坐的丘星府外,便再没有顾盼过一眼,仿佛身边这些奢华的道器与他全然无关。
“殿下进去吧,贫道就在此等候了。”
玄卿并未进入正殿,而是转身走出了这极尽奢华的守心观。
“世子回来了。”
“见儿,进来吧,丘大师今日特来寻你。”
这声音孔见自然知道,是他父王母后的呼唤,也是,二人十分尊道,即便这丘星府曾对自己不利,却并不影响二者对这位天师师弟的尊敬。
这点世子本身也不可厚非,毕竟这牛鼻子也算是道门里颇有地位之人,当年针对自己不过是顺应卦象罢了,可以说是顺应天意,并无他自己的主观意愿。
“丘仙师找我有事?”
世子躬身来到正殿之内,里头站立着道教至高存在,三清,其雕像各高九丈九,取无极数,意为天地无极无有。
作为当朝唯一可面君不跪的孔家,如今一家三口却整齐的跪在三清座下,眼底皆含有十分的诚意。孔宣年轻时候不信仙神,觉得唯有自身才是最紧要的,直到遇见了乔玥王妃,再后来道家老神仙舍身相救,二人自此便十分崇敬道教。
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孔见那时十分顽劣,路上遇见一位贫寒道人,非但没有接济他,还伙同几个小纨绔狠狠的捉弄那人。那道士原本就虚弱不堪,估摸着好几天未曾进食了,结果被世子一番捉弄,险些命丧黄泉。那次也是世子出生至今唯一遭了父母二人打骂的一次。
“殿下,你可信转生?”
丘星府依旧背对着孔见,但一出言却是异常晦涩,他今日罕见的换回了几十年未曾穿过的上清宗道袍,如水洗过重而褪色的灰,比起殿外的年轻道士玄卿,颜色却是更深了几分。昨夜再次翻出此衣,丘星府自然倍感唏嘘,混迹庙堂多年的他,已承担不起这件道袍上所承载的信念。
但为了今日他不得不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