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津城内,平津王府。
百亩荷花湖边有三两个仆役,正挥动着锄头种着娇艳的牡丹。
烈阳毫不怜悯的照耀着王府,唯有不时泛起的清风才能为几名仆役带来笑容。
远方湖中有座小山,山头上立有一座莫约十丈高的亭子,名为垂钓亭。
亭边有高台,可坐高台垂钓,一览满城风光,最是平津王喜好之事。
然今日他并未如此,他端坐在亭中那方天下形势沙图之旁,眉头紧皱着,一语不发。
图中与云津城毗邻的离京城,如今已被一道来自北方的线条所牵引,看上去危机四伏。
“王爷不必多虑,济世阁残余势力虽强,但还不至于让陛下伤筋动骨。”
在平津王李轩跟前的是一位灰袍白面书生,鬓间已有风霜色,但精神仍旧饱满。
“风起,本王能得几许好处?”
“回王爷,济世阁虽必败无疑,但十年之隔后他们再次出现,无论如何都会引起朝中上下的人心动荡。”
“陛下虽文治武功当百年难遇,但他修的功法毕竟太过霸道,若再不突破,只怕没几年就……”
“届时太子殿下虽贤德无双,但毕竟东离如今北有金国,西有番僧,东有倭寇,皆对我中原虎视眈眈,若是太子登基之后朝纲不稳,那以在这内忧外患之下,世子李氏潜龙的名号,未必就没有……”
平津王摆了摆手,紧皱的眉头松开了些许。
“行了,皇位是恒儿的,我李轩不感兴趣。”
“王爷大义,微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
……
东离最西北的宁安布政使司,有一座雄关,名为离漠关。
为天下第一雄关。
西有高山环绕,东连万里长城,南部一路地势险要,堪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然出得此关后,便是金国,是整片大漠,地势平缓,杳无人烟。
此关乃是金国与东离的第一道防线,也是双方交战时的必争之地。
镇北军有八万精锐驻扎于此,朝廷更是设有骠骑将军统领此关。
今日关外不远处,却有一行老弱妇孺,缓缓的朝着大漠走去。
这群人里有垂垂老者,有咿呀孩童,有中年妇女,唯独没有一个健壮男子。
看他们的衣着,是极为普通的东离样式,粗布麻衣,俱为贫苦百姓所用。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如何从把守森严的离漠关里出来的。
关中守卫就好像全部睡着了一般,无一人发现这行人的踪迹。
“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人群里有着一位皮肤黝黑的少年,小小年纪身上线条就尤为明显。
他侧头望着身边的女子,眼里带着疑惑。
这名中年妇女长相平凡,双手因为常年劳作而变得极为粗糙,此刻只敢轻轻牵着她的儿子,生怕一用力而弄疼了他。
“咱们去一个新家。”
“为什么要去新家啊?原来的家不好吗?”
“好,但是有大虫吃人。”
“那爹怎么没来?”
妇女回头看了两眼,强挤出一抹笑意。
“你爹去京城了,京城也有大虫,他本事大,去打大虫了。”
“那爹啥时候来找我们呀?”
“……”
少年眼里还是充满疑惑,但他看见娘亲眼里满是水雾,却不忍心再去盘问。
那年自己年华正好,有幸于山间搭救重伤的郎君,自此相识相爱,如今已过十年矣。
他说他必须去,那便去好了,得遇他十年,自己已经满足了。
不知由谁起头,这群失魂落魄的人们开始唱起了歌,歌声沧桑凄婉,如泣如诉,若有听者当潸然泪下。
“江南道远,江南道远。
西进黄沙月可圆?
漠北近前,漠北近前。
东归离地人皆嫌。
远山凄,大漠寒,此去经年,无归期!”
……
……
此时东离都城离京城中,躁乱还在发生,但随着大批守卫的涌入,城中已渐渐没有了黑衣刺客的容身之所。
青龙军统领林威亲手屠神,将高逾十丈的雷神活活打散,使得城中士兵们士气大涨,也使得仅存的黑衣刺客们心如死灰。
皇宫共有东南西北四门,林威与驻守于城东的白虎军统领白浩各镇守一门,另有其他两位副统领镇守余下两门,无一名黑衣刺客可在他四人眼皮下溜进去作恶。
一时间城内的变动已是进入尾声,接下来不过是四方守卫于城中慢慢排查围剿,如此一来此次济世阁针对离京城的暴动已是画上了句号。
然而他们本就志不在此,济世阁其余的高手早已悄然聚集于城西郊外的射御场附近,如毒蛇般蛰伏,等待着一个最好的时机出动。
靶场最北方的回廊之内,皇帝李庭手中握着一柄宝剑,此剑名为龙渊剑,剑身寒光闪烁,若凝视剑锋则如临深渊,使人胆颤心惊,舞动间有龙鸣声响彻天际,单以材质来论此剑为天下第一宝剑。
当然,剑士者,士也。
凡世间剑道大家,被人记住的往往是其高超绝伦的剑术剑道,而非其手中名剑。
嗡!
李庭轻弹剑身,回廊之内顿时响起一阵龙吟。
“吾许久未曾动武了。”
“陛下不必动武,影卫自能解决。”
大太监柳斐两条雪白而狭长的眉毛如要活过来一般,显然是担心皇帝九五之尊受损。
透过剑身的反射,李庭看见了自己两鬓间的白发,不管他如何不愿承认,时光一直都在流逝,而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有生之年吾可还能带领铁骑踏入金国领土?”
柳斐并未接话,只是暗自叹息,若陛下当年不曾选择这门霸道异常的功法,现在可是正当壮年啊。
靶场之内,先前被离京城里的钟声所吓到的一众考生们,现在已经恢复了冷静,皆在考官的带领下井然有序,不失条理。
原本考官们是决定要接着比试弓箭,但是天公并不作美。
起风了,风很大。
整个射御场皆为平地,无物可抵挡咧咧狂风。
在这浩瀚的狂风中远处官道上骤然卷起一阵龙卷,初时不大,仅三丈之高,但那龙卷摇晃着竟朝靶场方向袭来,一路飞沙走石,竟然如同活物一般,肆意的吞噬着一路上的灰尘,轻易便愈发庞大,转眼便已成连通天地的浩大模样。
“陛下,他们来了。”
“吾知道,吩咐影卫,不留活口。”
“等等,派人保护好那些考生们,谨防他们不择手段。”
“是。”
李庭身边一位黑衣龙纹影卫悄然退去,仅留下大太监柳斐一人与他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