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从孔府传出来成百张请帖,传遍了整个离京,就连皇宫也传去了不少。
“明日旬休,府中庆贺见儿迷途知返、心念读书,若陛下亲临,孔宣不胜感激!”
皇宫深处有着一座园林,名为皇极园,当今皇帝每日饭毕后便喜欢在此散步,此时若有紧急要事,也是经由宦臣报送至此处。
潺潺溪水的上游修有一座四方亭,内设木椅两张,贵为一国之君的宣仁皇帝,此刻便坐在亭中,手中拿着一张白纸,上面的字极为潦草,一看就是那孔宣亲笔所为。
“传令,明日去韭菜王府。”
东宫之内,身着黄色龙纹常服的太子李恒正站立在一张书桌之前,手中提着一杆狼毫笔,桌上那枚白玉狮子镇纸下压着一封拆开的请帖,和一张长一丈的硬黄纸。
只见他起笔如龙飞凤舞,恣意洒脱。
自右到左整整二十六个字,一气呵成,笔酣墨饱。
“贺孔见吾弟,半途知返,得见读书真意,望日后勤心钻研。
——兄李恒书。”
位于皇极园东侧的长清宫内,有一处不大不小的池塘,水边几簇花开,有一位身着白色凤纹常服的女子站在池旁,竟生得肤如凝脂,手若柔荑。
当下手中捏着一朵粉红牡丹,细细一嗅,似是被花香所感染,竟嫣然一笑,若有人有幸得见此景,定会不禁长叹:“牡丹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
她便是当朝皇帝三位皇女中最受宠爱的也是年纪最轻的一位,名为李霓,是如今唯一未出嫁便被赐予公主称号的皇女,号长清公主,取清平长乐之意。
“哼!那个臭流氓,又想要弄什么名堂?”
回想起好几回孔见遇到自己的场景,以心境为长的公主殿下竟有些恼怒,但还是对身后宫女传令道:“明日去韭菜王府,拜会孔宣叔叔,记得取上月新得的那对紫檀压尺,礼数上不可冷落了!”
嘴上如此说道,她的内心竟带着些许期待。
期待见那个浪荡子?怎么可能!自己一定是许久没见乔玥王妃,内心想念罢了。
长清公主低头摆弄着手指,吹弹可破的脸颊上竟浮现一抹红晕。
……
离京如此动静自然早已传至城外。
当朝仅有两位亲王,一位因与皇帝不睦,受封辽北王,就藩于极北辽州,那里人烟稀少,冬日漫长又天寒地冻,且多为游牧民族,管理混乱,又接壤金国,不时有冲突爆发,纵使如此每年上交朝廷的赋税也不少,可谓苦不堪言。
而另一位皇帝的亲弟弟与前者相比则是天壤之别了。这位亲王就藩地与离京接壤,名为云津,受封平津王。
因为云津临海,物产丰富,又接壤离京,往往朝中相关事情都会及时传至,此处无战乱侵害,无苛政,轻徭役,除了南下之江南地界,整个东离王朝再无处可与之相较。
当然,江南地界早已被开国皇帝封予韭菜王了,只是韭菜王虽在江南有府邸,但实际上历来住在离京,是由朝廷加封的正一品大员江南总督代为管理。
其实韭菜王孔宣已委派王府长史驻扎江南,地方官员事无巨细除了呈递给江南总督之外还需上呈长史,若有重大事宜则总督必须于长史商议,上报给孔宣本人定夺。
正因如此那位平津王十分眼红江南一地,认为韭菜王实属占着茅坑不拉屎,枉费了如此肥硕之地,若自己能就藩于江南,不知每年要为国库增添多少银两。
为此平津王李轩多次上奏皇帝,然而皆被皇帝驳回,最后一次还被皇帝大骂了一顿,说他李轩不顾祖训,妄图行违逆之事,若再提起便自降一爵。吓得这位亲王跪地连连磕头,把额头磕肿了才得皇帝安抚。
正因为如此,韭菜王虽不参政,却被李轩记恨上了,暗地里不知搞了多少名堂。
然而咱们韭菜王孔宣心胸宽广,一心经商,励志要将孔家生意再扩大几分,对争权夺势之事从来都是充耳不闻。
……
云津城中心修有一座庞大的内宫,规模上来说次于离京皇宫和韭菜王府,已达到了平津王品秩所限的最高规模了。
宫中修有一座荷花湖,占地足有百亩,湖中心留有一座小山,山上有亭名为垂钓亭。
平津王平日除了理政就喜欢的就是乘船来到湖中小山,坐在垂钓亭内一边品茶一边钓鱼。
亭子内放有平津王花重金摆设的天下形势沙图,将各地情况以细砂具象。
其中江南地区和离京两个地方被着重标出,自云津属地有众多线条连接两地,至于打的什么算盘就不得而知了。
此刻这位平津王李轩静坐在亭中,手里拿着一封碟子加急传来的密信。他足足看了半个时辰了,但仍舍不得放下。
“孔宣在打什么主意?广邀京城官员,为自己儿子造势?”
李轩眉头紧皱,那孔见自己是见过了,乃是出了名的纨绔,吊儿郎当气息是印在骨子里装不出来的,比起自己那两个自小受到严厉教育的儿子,不知差了多少层,值得自己如此担心吗?
“罢了,去一趟便知!”
话罢李轩起身而去,眉间阴郁始终都未曾解开。
……
而此时孔见殿下却正在王府之中坐立不安、忧心忡忡。
昨夜孔宣把他接回来之后,还带回了一个白发邋遢老头,说是自己救命恩人,要自己拜他为师。
拜师倒是小事,从小到大,孔宣不知为自己寻了多少师父,天文地理、功法修为、礼乐射御,哪个不是天下一等的名师?
然而大多都被自己气走了,想必这个邋遢老头也坚持不了不久。
只是让李巡头疼的不是拜师一事,而是孔宣昨晚和自己说的话。
“你若是找不到本命灵,便不要出门了!回头将你送去国子监,好好改造一番。”
这还得了?我先前找了十八年都没找到,你如今下此命令不就是永远不让我出去吗?
可惜,不管孔见如何哀求,他父王始终坚持最开始的态度,临走还安慰自己,明日百官来贺,让自己好好整理仪容,不要失了他孔家的面子。
孔见耷拉着脸,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手中拿着一本老旧的书籍,名为《上清感灵经》,天下如此众多之人,初次感应灵体读的都是这本书。
所谓感灵,是指自天地间感应到冥冥之中与自己最亲近的一种物体。
这种物体可以是实物,如长剑、板凳、甚至饭勺,也可以动物,如猫、狗、马等,也有飘然之物,如天上的云朵、雨滴,甚至有绝世高手感应到黄河等,最玄妙的是无形无相之物,如风、雷、甚至神祗。
然而孔见自三岁就开始看这本《上清感灵经》,但是十五年过去,他什么都没有感应到,这似乎说明孔见就只是一个凡人。
但是,他体内却蕴含着真气,这代表他是可以修行的,只是找不到本命灵而一直无法登堂入室罢了。
又翻开《上清感灵经》,里面二十多页的文字自己都能倒背如流了,心里一遍默念下来,果然还是毫无感觉。
孔见有些失望,便干脆闭上双目,睡一觉再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