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易一平时一副没头脑,很高兴的模样,她自诩是女汉子界的林黛玉。女孩子嘛是有的,大喇喇的直爽性子,男性友人的行列那能绕着地球仪站上几圈。关于这点程漾暗地里是哪哪儿都不爽快的。嗯,很!不!开!心!加之易妈妈在家里头常很不客气把她当儿子使唤,练就小丫头有了一身好本事,爬得了人字梯卸空调,戴起手套组装各种木架子简直小菜一碟,不像有些女孩子似的矫情。这样的易一,程漾很是喜欢。至于林黛玉......易一戏精上身时倒也是会的,他们有时在学校散步时会有些即兴表演的小活动——上演狗血八点档剧情。例如,易一能够无数次以不同的方式装晕倒,总体来说演技很是浮夸做作的,程漾也就是默默地当个看客,由她自由发挥着,除非人太多,才会牵住她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宿舍走。
程漾觉着在他的世界里,易一更像是一只被他豢养的小猫。撒起娇来细声细气,甜丝丝的跟蜜饯一样,窝在他胸膛来回磨蹭的样子也很是讨人喜爱,让人恨不能把她吞进肚子里。生气了,就会炸了毛,吹胡子瞪眼睛地挥舞着小爪子喵喵直叫。
可爱归可爱,但他家这只小猫也常有跳线失控的时候,这点让程漾有些头疼。
比如,现在......
易一毕竟修的不是自己爱的专业,练起专业来常常带有莫名的坏情绪,总不能好好坐着,活像琴凳上戳了几颗仙人掌是的。而程漾这次则是领了易妈妈的圣旨——监督着她不断向前,迎来大好明天。程漾这一边是未来媳妇,一边是未来岳母,得罪谁也不合适。只得在琴房里把教“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思想给翻来覆去,多维度多角度的给易一分析,诠释了一遍,说得是口干舌燥,奈何易一就是不乐意领情,她是不知道他现在可是立着军令状了,得在未来岳母这儿托衬小妮子一把,争取好表现的。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冷着气氛在琴房里对峙了二十分钟,这小妮子坐在琴房的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白腿儿,鼓着个腮帮跟刚从海里被捞起来的河豚一样,也不知道这么鼓着腮会不会酸。程漾被弄得也没有了心情,黑着张脸,随手掏出自己的谱子开始猛练。易一哪里听不出他有些发狠的触键,鼻子突然就开始发酸,委委屈屈的小情绪从心底的裂缝里冒了出来,然后一点一点发酵。
说好了是来陪她的嘛,怎么第二天就被拉出来练琴。人家不就想放个假续上好久没有的约会来着,干嘛非得耷拉张脸,易一忍不住在心里泛起嘀咕。但是说不认怂是假的,程漾本就是个有点清冷的性子,骂人能不带一个脏字就让人无地自容,加上黑了的俊脸,易一的心肝跟着他的呼吸颤了颤。
俗话说得好,大女子能屈能伸的,易一在心里念了遍口号,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小媳妇模样的绞着手指跳下桌子,迈着小步走到程漾背后。忸忸怩怩的伸出两根指头揪起他衣服的一个小角,左右轻轻晃了晃。程漾手上的音符生生被身后的小手晃漏了几个,他有心晾着易一,于是眼皮都没掀一下地翻了谱继续往下弹。易一安静地看着程漾干净的大手在黑白键上快速准确地来回跑动,一颗一颗的音符就这样不断从那漂亮的手指尖蹦出来,不无欢乐地在她面前手拉手跳起了舞。虽然自己是不喜欢弹琴的,但欣赏着自己的男朋友在黑白键的战场上像个穿着铠甲的勇士,有条不紊地指挥着战斗一般,帅气得易一在心里吹起了口哨,灵魂有些飘飘然地飞起来。她的坏毛病就是健忘,被程漾行云流水的动作和音乐一感染,哪还记得他那张黑成包公一样的脸。于是抓着他衣服的指头不自觉激动地加了力道。程漾本来还在沉浸在音乐里发泄情绪,易一刚刚拉住他衣服的时候他刻意不理会,想让小姑娘自己反省反省,谁知道她还胆肥地扯着他衣服,虽也不是多严重的事,只是情绪发泄到一半还没来得及控制,就一气呵成地转了头,脸色看上去还有些微慍,开口就来了句“放开。”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怕是语气有些重了吓着他的小猫儿。易一也真是被那低低地一声给吓得一愣,手攥着衣服忘了放开,心里那酸涩的委屈迅速像喝饱水的海绵膨胀开,一下触着泪腺,眼泪就啪哒啪哒掉了下来。
这下好了,程漾脸更黑了。一来是心疼二来是自责。看着她抽抽噎噎的委屈样,一只白嫩嫩的小手还拽着他衣服,另一只可可怜怜地抹着眼泪,小鼻头很是配合地一吸一吸,让程漾整个人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一样难受。
易一这孩子什么都挺好,唯独一点——哭起来就越来越投入。
她想着,这么大一个男人,皮糙肉厚的,怎么矫情起来比她更过分,不过就是她激动忘我地拽紧他衣服,又不能把他勒着,偏偏他这么凶。又不是不知道,昨天她才和太后大战完,今天他还站在太后那阵营揭了她伤口。然后越想眼泪掉的越凶。程漾哪里受得了他的小猫这么惨兮兮的啜泣,眼泪还愈发落得更厉害,伸着手就把这哭得喘不过气的易一抱到腿上。本想一把将小丫头搂在怀里,哪知道发脾气的小猫也是不好惹的,易一僵着身体,小手推着结实的胸口,刻意保持距离。程漾本就没想着吓唬她,只是让她反省反省,这下看着在怀里别扭的小东西,什么道理都没道理了。于是没再强迫她,由着她把身体挺得直直的。易一抽泣了会,开始有点累了,程漾抬起好看的手,拭干她坠在脸上亮晶晶的泪珠,因为哭到有些缺氧的脸蛋泛着诱人的红,他忍不住靠上前啄了一口。嗯,还有眼泪咸咸的味道。
“乖,不哭了。”程漾在靠易一耳边很近的地方若有若无地吹着气说到。易一很怕痒,耳朵有其敏感,被他这么一吹,痒得缩了缩脖子,整个人往后躲。程漾怕她从腿上掉下去,赶紧一捞,小小的身体不偏不倚就撞进结实的怀里。
这一撞,把易一心里头的不愉快撞飞了不少。没错,在程漾面前她就是个没个大出息的生气绝不超过一时半会的小女子。易一借着势就窝在那个暖暖的怀里,小手环住程漾精壮结实的腰,脸左右蹭了蹭。
程漾低头看看怀里那晃着的小脑袋,不由得收紧怀抱,真想把她揉进身体里呵。
易一脸靠在程漾胸口,一片温暖,“以后你都不许凶我了。”她细声细气的说。
程漾把下巴放在她头顶,想了一会,“那得看你听不听话。”
易一觉得这话好像有什么不对,但是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她的理智早被一怀温暖给融化了。本在“理论”这件事情上她脑子转的就不是很快,哪回不是被现在正抱着她的程漾义正言辞地列着提纲教育,要说一开始还有点星星之火的阵势,三两句过招的功夫,星星之火就被扼杀在摇篮里。所以通常他们有向佐的意见时候,只能看见程漾黑着脸冷着嗓子简练的教育对面那个低着头,眼睛盯着脚尖的易一。
程漾是个理性的人,两个人相处的快两年时间里,他的话不及易一的一半来得多。通常易一说的十句有七句是八卦,两句是废话,剩下的一句是腻歪的小情绪。八卦这件事易一一直是津津乐道的。程漾就不同了,他能当个非常合格的听众,秉承着对八卦广播站尊重的精神,一般只在易一播报完某些八卦的时候,象征的说一句,“是吗?”或是“这样啊。”以表他接收到前方八卦广播站来的消息,不过从不妄加评论。
当然程漾在某些特殊事情上会明确阐述自己的观点和立场。
其中有一件事,在他看来,就像是在他和易一奔往幸福生活的康庄大道上被敌军埋了颗不定时炸弹,稍有差迟就炸得他们的小世界漫天火光。而易一对此却不以为意。甚至觉得是程漾小题大做,夸大其词了。那个刺一样卡在程漾心口的事,就是易一口中的好闺密——苏木。一个瘦瘦高高,极为清秀的男孩子。
苏木存在于易一的整个童年和青少年时代,这是程漾有些嫉妒的,天晓得他多想一个人霸占着他家那只猫儿坈长青春里的每一段时间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