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嵩倒地后顾不上左肩的剧痛,连忙从纳戒中掏出一颗“玉灵丹”服下。
这瓶玉灵丹乃是母亲昔日所留,算得是他贴身之物;原本共三十颗,近年来每遭辛纵等人痛揍一顿便需服下一颗,如今还剩九颗。
当然,尝过二十顿饱拳后,岳嵩早已懂得这玉灵丹的妙用,只需提前服下一颗便能护住筋脉,但凡不被打死养个两三日便能痊愈。
只是接下来面对阿通阿达两人招式凌厉的合攻,岳嵩明显心余力不足了,只得双手护严了脑袋开始左闪右躲,下肢及腹部的空当暴露无遗。
与往常并无二样,阿达阿通两人出手一招比一招狠,重拳重脚频频出击,接连落在岳嵩身上……
由于首尾不得兼顾,岳嵩开始节节败退,顷刻间便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但他却始终不吭一声毫无求饶之意,甚至还有闲心偷偷瞄了一眼肥阿达乌青浮肿的眼眶,忍不住好一阵窃喜,心想自己这嘴跟开过光似的,今日还真的见到乌眼鸡了!
片刻后,岳嵩已渐渐退回那老乞丐身旁,却听他突然惨叫一声“哎呀……”整个人立刻朝后踉跄倒了去。
原来,那老乞丐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竟公然探出一脚,给岳嵩下了个绊子!
这时,一直在场中看戏的辛纵也终于出言叫停了阿通阿达两人:“算啦!今日就到此为止!”
可那肥阿达似乎仍不解气,对意外倒地的岳嵩又接连补上几脚,笑骂道:“这小子皮厚,不碍事!”直到辛纵徐徐走来摆了摆手,他才消停。
“今日大伙都看见啦,这岳府大公子光天化日之下对我忠烈门执法队大打出手,不过念他是初犯,本少也不会深究,”辛纵依旧悠悠然地敲着扇子告诫众人,随即又朝岳嵩冷笑一声,道,“小子,回家给你家那老不死的带句话,叫他乖乖将夕阳楼让出来,否则这玄神节一过,本少定会带人杀上你岳府去!”
岳嵩闻言对方不仅再次辱骂爷爷,更叫嚣着要杀到府上去,不由得怒火中烧欲挣扎起身再战,而那乌眼鸡却像是时刻准备着,不待他站定,当即侧身踢出一脚,直击胸口!
岳嵩痛觉胸骨碎裂,顿时如那断线的风筝倒飞而去,接着后背又直直撞上那棵月光柳,最后掉落在老乞丐身旁,昏了过去……
这时,四周吃着瓜子看热闹的围观者也逐渐离场,似是嫌这热闹还不够热闹一般,开始纷纷摇头议论:
“哎……真是无趣,年关将至,还不如早早回家准备一番!”
“都说虎父无犬子,这岳家大少爷比起他爹岳文当年可是差得十万八千里哦!”
“是啊,看来他岳府这夕阳楼怕是保不住喽!”
“……”
尽管众人皆是意犹未尽,但随着辛纵三人扬长而去,这热闹终归结束了,枝宽丈许的月光柳下只剩下了老乞与岳嵩二人。
岳嵩稍稍躺了片刻后,迷迷糊糊间只觉着浑身上下暖意如流,轻重伤势转眼间竟都痊愈了!
这,显然并非玉灵丹的功效!
待他睁眼醒来,却发现自己与那老乞丐近在咫尺并排躺着,老乞竟还咧着嘴露出两排大黄牙朝他傻乐着!
“呃……”岳嵩露出些许尴尬笑意,心想定是刚才那番打斗让这老伯见笑了。
然而这时,他脑海中却蓦地传来一道声音:
“笑笑笑……你还有脸笑?堂堂……堂堂七尺男儿让人揍得像条老狗!”
岳嵩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斥骂声吓得一激灵,可正当他欲起身觅人时,这才猛然发觉自己竟一动不能动,像是鬼压床一般,被定在了原地!
“嘿嘿……不急不急,时辰尚早,陪老叫花子躺会儿!”脑中声音再次响起。
岳嵩定睛一看,却不见这老乞丐张口说话,只见他一张老脸笑靥如花!
嗯,就像一朵皱巴巴的大黄菊!
“老伯,是你?”岳嵩双眼瞪得溜圆。
“嘘……莫要开口说话,你与老叫花子神魂传音便是!”
老乞丐此番作态不仅颇为神秘,言辞间似乎又带着几分谨慎,岳嵩再想到自己瞬间痊愈的伤势,以及目前这动弹不得的处境,怕皆是眼前这老乞丐所为!
此人出手不凡,倒是个奇人,想必还真能神魂传音,于是岳嵩便在心中随口应了一声:“哦……”
只是与老乞丐这番树下同眠让岳嵩很不自在,虽说与老乞丐相识四年,且四年间常资助于他,却从未与他开口说过话,不由得好一阵忐忑。
“你这小子,明知打不过人家还非得送上门去,这又是何苦?”
“其他事倒也罢了,辱及爷爷断不能忍!”
“一两句闲话都忍不了,如何成大事啊?”
“老伯所言倒像我爷爷的口气,只是人生在世自当有些底线,否则何来立身之本?”
“哼……小子嘴还挺厉害!”
镇上有传言,那辛槐一心想调往卧龙城执法,而本地的执法队日后则会交由辛纵统管,且看今日这架势,辛纵已无丝毫顾忌父母昔日之威名,想必这几年在矿区的鞍前马后已让辛家帮在卧龙城中寻到了靠山,此事怕是要成行。
一想到此处,岳嵩顿时蔫了下来:
“哎……只可惜我乃五行不亲的凡胎,即便心比天高又能如何?这世间已然恶人当道,人心不古哪!”
“臭小子,好大的口气!老叫花子问你,既是凡胎一具,你又何苦坚持晨练,风雨无阻?”
一听老乞丐此言,似乎他对自己极为熟悉,岳嵩立刻改了称呼,反问道:
“老……前辈,您又如何知道的?”
“唔……老叫花子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四年多了,又有何事不察?不过见你小子有几分善心,想帮你一把,如何?”
“哦?”
岳嵩盯着老乞丐这张近在咫尺的菊花笑脸打量了片刻,越发觉得老乞丐有些高深莫测,只是他这笑意中仿佛又透着几丝奸诈的味道!
果然,立刻便又听老乞丐奸笑道:
“嘿嘿……不过老叫花子帮你,可是要收些报酬的!”
岳嵩则连忙又问:
“什么报酬?”
“老叫花子过了年便要离开此处了,自然是要些盘缠喽!”
“玄晶?前辈需要多少?”
“嘿嘿……不多不多,十万块就足矣!”
岳嵩闻言后,不由得暗暗啐道:糟老头子,你七舅姥爷的!枉我这么些年来对你这般照顾,竟还讹上小爷我了?
“臭小子!你嘀咕什么哪?”
“没没……晚辈在想……不知前辈要如何帮我?”
岳嵩暗暗盘算着,十万块玄晶便是一百万金币,自家也并非拿不出。
“哼……老叫花子知道你岳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所以有个条件,这十万玄晶必须是你自己亲手挣来的!”
“啊?”
不想老乞丐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但岳嵩也顿时明白了,老乞丐此举意在考验自己!
可十万玄晶毕竟不是小数目,自己除了会烧几道菜并无他长,这事倒有些棘手了……
“嘿嘿……仅剩半月时间那辛纵便会杀上你岳府去,届时老叫花子也管不了了;时日无多,你小子自己筹划筹划,偷蒙拐骗老叫花子不管,至于如何相帮,老叫花子只要取了这十万玄晶,定会解你燃眉之急!”
“晚辈先行谢过前辈大恩,敢问前辈尊姓大名?”见老乞丐所言煞有介事,倒不像是骗自己的,岳嵩也略显出几分激动。
“老叫花子的名号嘛……暂且不能告诉你,你唤一声前辈倒也合适!”
“那……前辈可否与晚辈前去夕阳楼畅谈一番?”
“唔……这夕阳楼的手艺嘛,还差些火候,菜品也没什么新意,不去也罢!”
夕阳楼好歹算得是逍遥镇上最好的酒楼了,否则那辛家帮也不至于紧盯着不放,不想竟还入不得这老乞丐法眼,看来他这嘴还叼得很!
只是一说到菜品时,老乞丐竟还突然砸吧了一下,似是忆起了某种令他念念不忘的珍馐佳肴一般。
不过,这无意间的轻轻一砸,可没能逃过岳嵩的眼睛。
岳嵩再又暗暗思忖了片刻,遂又恭敬回道:
“既是如此……七天!晚辈只需七天便为前辈取来十万玄晶!”
“七天?好……一言为定!”老乞丐当场笑着应下。
“但晚辈也有一个请求!”
“臭小子,就知道你精,说来听听!”
“前辈手眼通天,有如玄神临世,想必定是名震大陆三州之神人吧?”老乞丐颇有些神神叨叨,岳嵩此番吹捧当然是要探其底细了。
“嘿……你小子还真是……真是嘴甜!”
老乞丐竟然结巴了一下,岳嵩见了后连忙又道:
“晚辈不求别的,只求前辈帮忙查探一番晚辈父母的下落!”
自从父母六年前离开小镇后便音讯全无,期间岳嵩倒并非不想外出寻亲,只是一来爷爷年迈弟弟年幼,皆需他照料;二来自己凡胎一具外出闯荡,在这茫茫玄战世界中必有诸多掣肘,于是近年来思亲之情常系心头,苦于寻亲无路!
至于眼前之事,辛家帮虽变本加厉扬言要杀到府上去,但兔子急了尚且咬人,更何况岳嵩也并非无计可施,因此倒未多想。
“你父母之事嘛……告诉你也无妨,他二人虽然被困,但性命暂且无虞!”
岳嵩不想自己心心记挂的双亲,竟被这老乞丐如此轻描淡写地道出了处境,顿时顾不上其所言真假已是喜出望外,眼角微微泪光闪烁,心中大呼一声:
“前辈……”
“嘿嘿……磕头就免了!”
“那……还请前辈告诉晚辈,如今我父母所困何处?”
“告诉你又能怎样?那地方你去不得,至少……现在不能!”
“为人子女,自当尽孝!前辈只管告之,晚辈自有决断!”
“哼……你小子能有什么决断?老叫花子告诉你实情只是让你心安,切记小不忍则乱大谋!”老乞丐似乎有些生气,“此外,老叫花子被仇家追杀也不敢擅动,与你交谈之事可千万不能让旁人看出一丝端倪来,日后若非老叫花子主动开口,你勿要多言!”
“那……”
“好啦!这事到此为止,休要再提!”岳嵩似乎还想问些什么,却被老乞丐再次打断。
“可……”岳嵩满眼不甘,却又无能为力。
“你小子还是想着如何过年的事吧!不过你若真是七天能弄来十万块玄晶,嘿嘿……老叫花子自会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