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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恋歌 二

参加过考研的前辈们都说,思想政治理论对工科生来说是比较深奥难懂的,我于是从网上报名了思想政治的公开课,试图通过大师辅导来加深这方面的知识。

公开课的上课地点是在师范大学随园校区的体育馆,我也得有机会进入了这个国家“十大最美校园”之一的随园校区。

随园校区的正门是一排春秋风格的高门楼,去往体育馆几乎要穿过整个校园。亭台楼阁,假山池塘,曲水游廊——极具江南园林的精巧和婉约。比江南园林更具风韵的,是它的人文气息。这里曾是曹雪芹《红楼梦》里大观园的原型,是清朝诗人袁枚的温柔乡、魂归地。它的学术价值和人文价值不言而喻。

校方在建校时做了用心的规划。以体育馆为分水岭,西边是一个大的庭院,包括宿舍楼在内,是一色的现代建筑。现代建筑跟园林很好地分开,不打扰、不破坏园林的完整性和意境。

园林的古式建筑则被用作图书馆、音乐厅等符合艺术气质的功能。校园里有很多古银杏树,从外观上看均有超过百年的树龄。可以想象秋风吹起时,飘落的满地金黄。

我想起了合唱节见过的那个叫戚禾的姑娘,第一节课结束,我便发了一条短讯给戚禾:来你们随园校区上政治公开课,借机会问个好,暑假愉快!

“这么巧,我刚从另一个校园搬过来呢。”她很快回复了我,“如果不介意,可以让我尽一下地主之谊。”

“我记得你是仙林校区?真是太巧了,你竟也没有回家!”我回复道。

她解释说她们为了与研究生联合做毕业设计,大三期末后搬到这个校区。我们约在她学校食堂一起吃午饭。

我到食堂,看她从远处走来,没有了初次见面的光彩,感觉被疲惫折磨着。她笑说是刚搬进来不适应,有点水土不服。

“暑假不回家吗?”在排队的间隙,我问她道。

“回杭州没有直达的火车啊,需要坐大巴,有点晕车。”她接着说,“况且过了暑假就大四了,想到用暑假的时间为考研做做打算。”

我说我们说不定可以一起考研。她说好啊,对我以战友相称。

饭后她说要带我逛一逛她的校园。我欣然答应,想想果真是不虚此行。

“这个校园浪漫得跟仙境一样,是恋爱的最佳场所吧!”

“是啊,你会看到成双成对的情侣比池塘里的鸳鸯、野鸭和白鹅还多。”她接着说,“下次可以带你的女朋友来!”

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她怎么会认为我有女朋友呢。后来相熟后她告诉我,在合唱节分开时,她看到一个女生开心地向我跑来——她一定是把梅卿当成了我的女朋友。

“那也要先有个女朋友再说啊!”。我回答她。

我顺着问她男朋友的情况——心里多想得出否定的答案。她微笑说大学修了双学位,忙得还没来得及谈恋爱。

我尽量控制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的欣喜,却还是表现在语速的加快上,动作的夸张上——我左手压着右拳向她行了一个夸张的抱拳礼,引得她哈哈大笑。

她说她双学位修的分别是民族音乐和汉语文学,两个学科关联性很大。

“这个校园除了用来恋爱,还真适合做学问啊!”我称赞道。

“学问也好,音乐也罢。最美好的,永远是最自然的。这个随园最后的主人是诗人袁枚,他是性灵派的代表人物,我的论文就是围绕随园的性灵文化去探究的”。她兴味盎然地说。

我说我记得袁枚最著名的一首诗,《所见》——

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

意欲捕鸣蝉,忽然闭口立。

她说这首诗是性灵诗的代表,“这首诗没有规律的平仄,没有响亮的韵脚,它为什么能被人记住?因为它没有丝毫的雕刻痕迹,是最自然的存在。”

“最自然的才是最真实的,才是最美的!”我总结道。

“我所追寻的就是这种感受,这种行云流水般的自然美。”她对我的总结表示赞同。

我问她怎么能达到这种自然美,她说这也是她正在探索的。她说环境很重要,袁枚老先生斥巨资买下这个园林,想必是想通过这个园林赋予的自然力量去追求性灵。

我惊叹她竟然有着这么深刻的思考,目光扫过她纤瘦的身体,被这越发美丽的,只有二十余岁姑娘的脸庞吸引。真的难以想象,她具有这么深刻的认知。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应该在追星才对,应该将精力花在追求物欲和挥霍青春才对。后来,我也有结识一些漂亮的女孩子,她们更多的是活在别人对其容貌的赞誉而形成的骄傲光环下,她们会在别人的追逐下饲养自己的虚荣心,她们认为自己的心灵被滋养成熟了,其实那是一种幻象,就像蜃景一样。随着岁月的增长,她们的内心变得越来越一无所有,她们会伤春会悲秋,会抱怨命运的不公,会抱怨所遇非良人——在迟暮中渐渐老去而不自知。

那一刻,我相信自己爱上了这个姑娘,或者说是爱上跟她在一起的感觉,在她创造的性灵的世界里。

她带我参观了音乐厅和图书馆。我在图书馆里取了一本《随园诗话》,问她能不能借一本带回去看。她笑说这是本校的“土特产”,当然可以拿去看,不过图书馆有规定一周内要归还。我说我一周看不完怎么办。她说可以来续借嘛。我说这是个好主意。

未来的两周是在探讨《随园诗话》与何以性灵中度过的。她说她最喜欢诗经的自然和不拘一格,西周的劳动人民从来没有研究过格律和平仄,诗经是对他们最朴实生活的记录——有婚丧嫁娶,有离别重逢。

我念“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她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这是从自然中采撷的最灿烂的精华。是天上最炫目的星,踩着云彩,飘落人间!(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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