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遍寻救济站和派出所均未获得她们的音讯后,我告诉自己是时候要先返程了。因雪灾滞留的旅客已经陆陆续续地散去,火车站没有了之前新闻报道上的那种人山人海。我在站前广场遇到了一个摆摊卖盆景的姑娘,一盆刚抽出嫩芽的水仙吸引了我,我付了十元钱,把那盆水仙买下来,姑娘把青花瓷的花盆也送给了我。到学校里,我给水仙换上了清水,把她养在了我的书桌旁,感受她一点点的成长,看着那叶子由鹅黄变浅绿再变成墨绿,待到立春的第一缕阳光照进来的时候,她吐出了一个小小的花苞……
在学校开学前,我做了一段时间的短工。由于学校论坛上的家教工作已经聘完,我却只能接受一个火锅店短期工的工作。在火锅店,我的任务是每天凌晨三点钟赶到店里的厨房去帮忙切菜、配菜。这是一家连锁火锅店,带我的是一位操着浓重南京口音的大伯。大伯是老板的岳父,他精力旺盛,每天在我赶到店里时,他已经开始在那里用热水加工凤爪和牛肚了。在我动刀切第一个土豆时,他表现出了愠怒,他说按照我这样的速度,到中午连一桌客人也招待不起。他于是手把手教我怎样快速切菜,他用一筐发芽的土豆教我练习刀法,我在厨房里练了一整天,晚上骑车回宿舍,胳膊竟然酸得不听使唤。
第二天,他教我配菜。配菜的难点不在搭配,而在一把抓下去要能很准确地抓到指定的重量。他给我演示如何快速抓一盘五百克的豆芽和一公斤的牛肉,我被他手里拿捏重量的精准程度折服。他给了我一台天平,让我反复练习,直到把误差控制到他满意的程度为止。我晚上回到宿舍,找到重五百克的砝码和一千克的砝码,不断拿起放下,拿起放下地去练习。不知道是我的刻苦还是天赋使然,到第三天的时候,他把天平从我眼前撤掉,我竟然能将两斤莴苣的重量误差控制在小于二十克。以至于多年以后,我跟魏蕊去参加一个抓果篮猜重量的游戏,我竟然靠着精准的感知跟她带回去了足够吃两个月的水果。我把对重量感知的“天赋”告诉了艾丽莎老师,她解释说这是人体的神经和肌肉的记忆功能,声乐唱功的修炼也是这个道理。人的肌肉通过反复刺激会对一些信号产生记忆,歌唱家为什么每天练声?那就是要通过训练口腔、喉咙、胸腔的肌肉,使其对正确的发声状态产生记忆,以至于在演唱时能调动这种记忆,达到最佳的演唱效果。我对于这次经历如获至宝,这些在我之后工作中也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发现凡是能通过训练的技能都是有可能达到极致的,我通过训练能看火苗的深浅来判断炉子里产品的化学变化过程,能通过火花的颜色来判断金属的硬度,能通过高温物体的颜色差异来判别物体的温度——工作十几年后,社会上出现了一个红极一时的名词,叫做“工匠精神”。这就是无处不在的,把一件事通过反复去实践而做到极致的精神。
在火锅店的最后一天,与顾客发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当我配菜到一桌客人面前时,我看到这桌的妈妈在批评孩子,孩子可怜巴巴地,一会儿低头一会儿抬眼看我。家人一句批评孩子的话让我大为光火。
“学习成绩那么差,将来考不上好大学,只能像这位哥哥一样,在这里干苦力。”家长指着孩子的鼻子说。
我顿时对她的这句话感到很膈应,我挪步走到她面前说,“上不上好大学跟做不做苦力有什么联系?难道上大学就可以不用做苦力了吗?或者说上不了大学就一定要做苦力吗?”
家长被我的质问搞得一时搭不上话来,她没想到自己惯用的骂孩子的话会引起我那么强烈的反应,当时的我却就是那么的血气方刚。我跟她说孩子学习不好要找原因,不要一味地指责,孩子学习差可以补课,错误的引导只会耽误孩子。家长连忙道歉,大伯赶过来打圆场,并告诉家长我是在这边做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家长听到后表示很不好意思,极力问我要电话号码,让我帮她孩子补课。基于对这个家长产生的不好印象,我没有去帮她孩子补课,我把这个兼职的机会让给了陈坤。
在大四下学期开学前,我约曲潇潇见了一面,我把去杭州找戚禾的事大概跟她描述了一下,我说我担心她可能已经不在了。曲潇潇能给予我的只有同情,并说学校包括她自己目前都没收到关于戚禾的任何消息。她说没有消息说不定是好消息,并劝我还是向前看。我拜托她帮我找一找戚禾留下的一切物品,包括她的诗词、篆刻,我打算好好地整理一下,就算毕业了也可以带回去做个永久的纪念。
我突然感到离别越来越近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