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尚天避开军队,上了一辆马车,行了许久,抵达了焚江旁。
“下来吧!”一声呼唤打断了江尚天的思绪。江尚天身体一冷,缓缓走下马车来,看向焚江旁的老者。
“上船!”老者端坐在船中央,任水流滚滚,船停在江中央。船上烧着一壶热茶,老者不时摇着扇子。
江尚天缓缓走到江水上,竟如履平地。他缓缓踏过江水,来到了老者的船上。
“这又是你的魂界?如同幻境一般,我现在在哪?我是死了吗?还是马车之上?”江尚天看向老者,面色无喜无悲。
“这是现实!老夫要收你为徒,必须要了却凡俗。你是凡俗出身,你还有未了却的心愿。”老者倒给了江尚天一杯热茶。
“为什么?为什么要收我为徒?”江尚天盯着老者。
“修界万道,哪一道为上?哪一道为下?难以说清,而有些人却极其契合某道,修道,魂道,体道,器道……万道殊途同归,除了传说中的那一体力压万古,每道都有最逆天的一种体质。你修炼资质平凡,可你却是魂道那一体!”
江尚天并没有多高兴,若不是老者过于诡异,展现其通天修为。他早拿着几两碎银打发老者了。
“这一体,除了那一族涌现几位外,纵观整个星空,也不曾寻到几位。”老者摇了摇头,定睛看向江尚天。“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你这样的人。”
“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若是要将我劫去,还请自便。江某心中之哀,莫大于死,只想寻个地方向死而已。”江尚天冷冷的笑了,眼中没有一点光彩,静默的如个雕塑。
“魂之一道,始于灵台。灵台结花,其有修姿。花滴露而诞魂池,池虽小却可成海。在开辟魂海后,诞生魂体!道阻且艰,其难度比修炼还要难上许多。”老者自顾自地讲着,向江水比划道。
漆黑深邃间,点点灵光翻滚凝练成一方灵台模样,灵台破裂,长出一朵魂花。魂花迎风而长,于朝时结露,于昏时闭朵。终年皆如此,花滴下来的露水凝练成一池。花朵枯败,融于池水之中。
“这看不到的漆黑幽邃便是魂界,魂池水滴多少决定一人的魂力强弱。你是那种体质,修炼与常人不可同日而语。若是有天资还罢,一方美玉,不能错过啊!”
“我没兴趣!”江尚天冷淡地摇了摇头。
“无妨。”老者伸手点在江尚天的额头。
恍若斗转星移,江尚天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
男孩,猎人,树林,将军。画面定格,而江尚天对下一刻要发生什么可谓一清二楚。
“这些你不会感兴趣,我不如告诉你其他的吧!”老者身穿布衣,缓缓走在江尚天身后。
身着灰衣的江瞻月与猎户吵了一架,斥责他把儿子弄丢了。负气的猎户喝了烈酒,失足掉入焚江内。江瞻月日渐消瘦,如同行尸走肉。某日江瞻月浣衣时,拾到了一个儿童,儿童手心有二字——陈河!
江尚天手一抖,记忆翻滚,那个抱着他的慈母形象缓缓浮现。那个身材高大,没什么出息的猎人总喜欢抱起他。
江瞻月将孩童抱回家,赡养着这个孩童到十几岁。孩童十几岁的那年,被纪圣破格收为徒弟,整个楚元大陆为之震惊。
陈河和江瞻月挥手告别,江瞻月期待着陈河回来,也期待着他的那个孩子回来。陈河在某天回来了,还带来一个有些桀骜的红发男孩。陈河参军,江瞻月住上了府邸。红发男孩有些闹腾,江瞻月对这个孩童宠溺的多。毕竟,江瞻月老了,老人总是喜欢孩童。
红发男孩成长为一个少年。在某天,江瞻月病重,陈河从千里外赶来送葬。事后,红发少年便随着陈河参军。
江瞻月在死前,总爱说,我有三个儿子,只是大儿子不知在哪了。
江尚天身体微颤,看向老者。“这是真的吗?”
“当然!你若是想去看你母亲的坟墓,现在就可以。”老者点了点头。
江尚天还没反应过来,一步之遥,便到了一座坟墓前。
“不哭哭吗?”老者意外地看向江尚天。
江尚天如个雕塑般,他听到了声音,他从坟墓四周听到了一个女子的期待,哀怨,低诉说,欢喜与爱……脑海里的那片漆黑又扑面而来。
阳阳是妈妈最喜欢的人了!
阳阳,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呀?
阳阳,你有个叫陈河的弟弟,妈妈又有了个淘气的儿子,叫江妖。可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是大哥,如果你回来了,一定要保护好他们哦。你一个人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那片漆黑将自己笼罩在内,心底里回荡着女子的低语。
妈妈喜欢你像阳光一样,像爸爸做个光明磊落的人。人们总是喜欢阳光,从高处照下来,陪伴着人们。
咔嚓!江尚天感觉黑暗之中的一方东西破裂,好像那无数黑暗破裂开来,光从裂缝中穿来。光点荡漾,凝练成一朵花。花朵完全由光构成,江尚天忍不住想要抱着那朵花。
花朵上下有股难以说清的悲伤,那悲伤让花朵枯败开来,片片花朵掉落。
“难道要开辟魂池了?”老者一惊。一个魂修最重要的并非是魂池内水滴多少,而是魂池大小。魂池如何容器,魂池内水滴可以凝练,而魂池大小却完全看一个人的天资。
花朵化作无数水滴,在黑暗深邃中跳动。江尚天感觉灵魂浸入水珠之中,水珠骤然向下坠去,砸在那漆黑之中。
砰!砰!砰!
漆黑不断破裂,一方绽放着光的魂池缓缓被开辟开来。江尚天缓缓听到母亲的低语,记忆飞速掠过,恍惚间看到了红女的笑容。那些美好的逝去,那些丑恶的逝去,仿佛是一场梦。
江尚天昏了过去。
老者扶住江尚天,魂识缓缓飘荡到江尚天体内,他想要看江尚天能开辟怎样的魂池。魂修一道,自开辟以来,无数人杰留下了开辟魂池的记录。当今,最出名的那一族天才开辟的魂池记录为九丈七,震惊整个星空,而那一族的天才恰也是这个体质!
三丈,六丈,九丈,九丈三,九丈六,九丈九!
每一个皆是槛,魂修一道纯看天资,除非有极大机缘逆天改魂,才能在此道大放异彩。老者那一丝魂识颤抖看来,看向漆黑中,那如同星光般的魂池。
九丈六!老者不禁吞了口口水,没有经过那一族的培养,江尚天竟也迈过了九丈六的槛。他手一晃,一叶扁舟从天飞来。他将江尚天挥上扁舟,自己脚踏扁舟,冲天而去。
扁舟飞到半空,江尚天缓缓地睁开眼来。老者看向江尚天,那种颇有些锋芒的感觉让他瞬间察觉。
“大湖!”
“什么?”老者诧异道。
“我要去一个地方,一个叫大湖的地方。”江尚天淡淡地扫了老者一眼。“去过那之后,你要带我去哪,都无所谓。”
老者点了点头,扁舟顿时向蛮荒行去。一路云淡风轻,江尚天淡淡地看着路边掠过去的景色。
扁舟很快行驶到了大湖。
残破的雕像,灰旧的寺庙,一个阔达几千里的干涸湖泊。这便是蛮族的大湖,在经过几载春秋,早已失去了原先的繁荣。
江尚天默默地走到湖边边缘,一屁股坐了下来,看向湖中央。曾有个女孩,一直向往着这片湖泊,说这是蛮荒的圣地。他没有见过大湖,但早猜到大湖应该是这幅模样了。在人类战争中惨败的蛮族,失去了往日的实力,一阕不振。
只是,他一直没想告诉那个女孩外界真实的世界是怎样的?难道要告诉女孩很残酷,人族和蛮族早已势不两立?江尚天没想这样。
他喜欢女孩描述的世界,女孩仿佛就存在那个世界中,让他几乎以为真正存在着那样的世界。女孩死了,他突然找不到那个世界了。
“她许了什么愿望?”江尚天转身看向老者。
“她希望你能活下去,在这场战争中活下去。她说不懂为什么人族要和蛮族开战,但她希望大家都能活下去,每个人都能活下去。无论善良,或者邪恶。”
“无论善恶都有存在的权利吗?”江尚天低声喃喃道。
“老夫说句不该说的,所谓善恶,不过是一种可笑的说辞。千万星域,实力为尊,上下两境,何人管善恶?凡俗界可论公道,但修界辽阔,实力雄厚,善恶最是可笑。实力可以规定一切,也可扭曲一切。”
江尚天默然。
他静静地站在风中,不知道说什么。
“所谓善恶,只不过是无能者的狂怒,底层的喧嚣罢了!所谓正义,只不过是些许上层对下层的怜悯罢了!所谓行事,只要做对自己有利的便可以了!”老者冷声说道。
“上船吧!”江尚天回头上船道。
老者看着萧瑟背影的江尚天,眼神深沉。
修道,修天道。在这星空之下,无数天骄鱼跃而出,而在争斗之中,无数人又被力压。天赋确实重要,但那巅峰之中,何人不是惊艳绝伦?
“那就行了。过往云烟,所谓痴情也只限于昨天罢了。前天,你可以与一个女子上床。昨天,你又可以与一个女子风流。今天,你大可不计两天前的事,又去寻位女子快活。当然,你得有本领才行。小伙子,你说是不是?”袁阔冷笑,看着眼前大湖。
十二月的大湖彻底冻结了,呜呜的风在上面盘旋着。
没有任何生灵。
“老人家,容我姑且豪放的说两句。我这一生,可能快结束了。但我玩的女人,恐怕比任何一个刽子手杀的人都多。”江尚天颤颤巍巍又倒了一杯。“在以前,但你要是让我给爱下一个定义的话,可太难了。但几天前,我应该能说出那是怎么一回事了。”
袁阔眉头一皱,轻蔑的望了江尚天一眼。
“不是简简单单跳个舞,然后上个床都山盟海誓了,就有爱情了。事实上,曾有一段时间,与我上床的女子大多就是这样,我也认为自己拥有过很多爱情。现在想来,那只不过是木偶相吻。首先,你遇见她时,她得比你的地位高,这样你才能尊重她。”
“她比你地位高?”袁阔抓起把花生米,一个个吃着。
“说不出来,可能地位比我低的,我都看不上吧!她们大都抱着目的而来,嘿嘿,想想我抱了那么多女子,哪一个不是利用了我。但穆儿雪不一样,她是个纯净的女孩,她和我所想的都不同。她和我生活的也不一样,每天简简单单,醒来,吃饭,练武,吃饭,放羊,吃饭,跳舞,入睡。”
“不无聊吗?”
“你若说事的本身,肯定很无聊。可有她就不一样了,生活渐渐的有趣了。就像一幅墨画,黑笔走白纸,我这一生走的是黑山白水,遇到的再美也不过是更高的山或是更大的河。可有了她,每一座山都变绿了,每一座山都变蓝了,世间万物都五彩斑斓,鲜艳了起来。哪怕再低矮的山,都有趣的紧。”
“第二个呢?”
“你们得有灵魂。”
“哈哈,这个有意思,你告诉我什么叫有灵魂?”、
赐江尚天青鬼面具,法号青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