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颠簸,阳光正酣,风呼呼的打转。
草与人齐高,一群人奴被绳子拴住,缓缓地向前走着。江尚天看着羊,成团的白在浓绿上翻滚。那是羊,像下雪了一般。他不禁出神地想:这草原下雪了是怎样?
马蹄声打断了江尚天的思绪。他寻声望去,太阳底下跑来一匹马儿,载着位红衣女子。她看上去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如果忽略头顶那朵如火莲般的印记。
这是个修蛮。修蛮没有体蛮那般修炼,与人类的修炼差不多,借助蛮纹吸收气来增强自身。她看着马后拴着的人族,跳下马来。
“他们是人族,很危险的。”马上的火蛮摇了摇头。“不能解开绳子。这是狼蛮部落分给我们的奴隶,用不完的话可以上交给部落。”
女子注视着奄奄一息的人奴们,将马上的水袋递了过来。江尚天看着女子绿色的眸子,心里不禁发出一阵冷笑。不出意外的话,水里不是有毒,便是有异物。
一个人族打翻了水袋。
女子冷冷地看向人们。
“别费劲了,你先回到部落里面。”火蛮大叔摇了摇头。
女子捡起水袋,上马向远处飞奔而去。
江尚天默不作声地直起腰,想看清红衣女子。
“走快点,晚上到不了部落,你们会被冻死。”火蛮大叔骑着马,走在前方。
江尚天在狩猎时遭到了狼人部落的伏击。好在他混进了商队,侥幸捡了一条小命。在分赃时,人等同于一件兵器,获得江尚天的是修蛮部落的火蛮部落,能够掌握火焰的修蛮,如同圣火国的修士一般。
江尚天走着,夜间寒流从大秦海吹来,不少人死在了路上。
荒谷里是件件石屋,荒谷外矗立着根根巨黑铁柱。
双手锁链被锁在根铁柱上,一根铁柱四处都是人类,沉默或是低声呻吟着。
江尚天打量身上伤痕。
他吸着凉气,润润嗓子。丹田内气没有几丝,经过筋脉,都痛的厉害,难以游走一个周天。元力塞在筋脉中,不能回归丹田。
江尚天叹了口气。
周身经脉破碎,十不存七,能活到现在便是奇迹了。江尚天闭目想着自己为什么会被抓,难道有人走漏了风声?
几日前,他率轻骑数百出城打猎,恰巧遇到了狼蛮重军。来势汹汹,显然是有备而来。想到这里,江尚天脸色阴晴不定,如果目标是自己,那人和蛮荒一定会再寻找自己的踪迹。
火光打断了江尚天的思考,他仰头看向下方草原的火树。
火树是生长在蛮荒深处的古树,只有树枝,树枝上都有小洞。到了夜晚,点燃火树底部的空心洞,上百个树洞都会燃起熊熊火焰。据史记载,火树也是火蛮族的圣树。
篝火烧起,火蛮围在篝火旁,中央是位女子。
江尚天看去,是白天的女子。白天,依稀几眼,那女子的绿眸让江尚天印象很深。
夜晚虽远,却清晰了许多,红衣缀金线,黑发带点卷曲,脸上露着笑,欢快的围着篝火跑着。
女子跳着一种野性的舞蹈,时而跃起,时而扭胯,显得粗鄙,也显得几分自然。
江尚天想着自己在宫里看到的舞蹈,千娇百媚的女子涂上胭脂,为了在他面前舞上一曲都要费尽心机。
女子如鸟儿飞来飞去,脚步轻盈,在蛮子群里转来转去。不同于宫室丝竹细舞,这像个野兽一样。女子踩着舞步到了火堆旁,火光通明。
白脸显得红扑扑,犹如黄昏时的火烧云。绿瞳在火中显得通亮,女子跃上火树,站在树冠上,宛如一枚明珠。
江尚天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幕,他听说蛮族有着不开化的仪式,要将女子投入火堆,祭祀他们的神明。蛮子兴奋地喊叫着,摇手助威。
蛮族是有神明的,传说他们的神明叫蛮神。传说蛮神是世界的第一个生命,在开辟世界后,他便离开了这个世界,前往遥远的地方去寻找其他神明,永远不再回来。
火树高约三十几米,盈盈月光如水,照在女子脸上。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
乐器轻鸣,如鸟逐风,女子挥动手镯作响。
五指若白玉,向火指去。火焰在女子发丝间跳动,女子的脸上出现诸多火红蛮文,瞳孔变得赤红,额头那朵莲花也变得血红,像是在绽放。
女子挥舞着火焰,火焰如蛇,在女子身上盘绕。一身长裙被火烧为灰烬,雪白酮体几点被遮盖,引得浮想联翩。
火树上的火焰骤然向天空喷去,高达百米的火柱引起火蛮崇拜。比起火焰,江尚天更愿意看着那具身躯。
女子睥睨终生,舔了舔舌头,像朵野玫瑰,引人去折,去被刺伤,去为她流尽鲜血而死。女子缓缓站起来,火蛮高呼她的名字。江尚天有些失神了,现在的女子与白天判若两人。
女子从树上跳下来,在月光下虔诚地向火树乞求。她是火蛮部落的族长,她的父亲上任族长死在了人蛮大战之中。
她面无表情,挥了挥手,只见十条火蛇向附近的火堆奔去,被点燃了。
这片草原忽如白昼,夜晚真的开始了。
江尚天忽然说不出话了,眼前妖娆的女子宛如火中君王。原来这个女子并不是所谓的歌女,而是这个部落的君王。
哗啦!
女子脚尖点在那火塔顶端,眼注视四周。诸多蛮人拍着手或拿着枪棍混乱挥舞,这凶残野蛮的宴会充满了血腥。
女王眼神冷淡,手指向一个人。那是个萎靡的百姓,穿着破烂,脸上涂满了灰尘,也难掩脸上白净。
江尚天想到恐怕是个秀才。
牢笼被打开,隔得老远,那百姓颓丧地走着,蛮人叫声越高了,围着这百姓。女王突然长啸一声,那百姓四肢猛然被抓住,扔进了火堆,没了声响。
连挣扎就没有。
江尚天不寒而栗。
地面忽然颤动起来,火焰向四周跳动开来,这是肆无忌惮的篝火晚会。
蛮人成排站着,低沉的叫喊着,嘹亮的歌声响彻整片草原,冷风将歌带去远方,月亮缓缓地从云朵中攀出,这是古老的唤蛮歌。
女子像个精灵踩在树顶,眺望远方,头发在风中飘扬,那是草原的最高点。蛮人叫声如海潮那样从边缘扑来,冲刷着草原。
那座古树在火中寂静的燃烧着,树冠如晚霞轻轻的飘荡,那是接连落下的树枝。
乌拉!乌拉!
女子横跨一步,甩动着头发。江尚天呆呆地看着,这种粗犷野性的舞蹈真是粗鄙,简直下流,不同于含蓄内敛的宫廷舞,让人想起那种悠远空灵的美。这个舞蹈看过后只想上床。
女子突然踩空了,身体坠了下来。江尚天突然怔了下,直直的望着坠落下的女子。
黑夜里,那缕火红即与火海融为一体,那笔直的双腿却是一荡,缠绕道条藤蔓,女子倒立着在那火舌上摆来摆去。
江尚天双眼默默地注视着女子。
红发顺肩披落,猩红嘴唇看的出两颗虎牙,鼻子秀气的像一点雪落下,让巴掌大的脸白上几分。
最好看的是眼睛,江尚天突然想到春天的一次打猎,他拉弓想射只老虎,眼前阳光突然晃了一下。一只火红狐狸的挠了挠爪子,带着慵懒,不屑,些许好奇的望着他。那狐狸像个傻子,可它看到呆滞的江尚天,优雅的摇了摇尾巴,跳进树洞。
女子缓缓地拉着腿,身体向上爬去,右腿曲成弓形,像利箭发射。女子抓住根根藤蔓,荡来荡去。
她时而脚踩树干,或踩断树枝,在这颗火树上跳着舞。
江尚天愣住了,这种归返自然不掺杂任何的舞蹈,真是美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寒意重返这处人间。蛮人喝酒醉倒后,随意的躺在草丛上,鼾声大作。
火焰逐渐熄灭,露出漆黑干枯的火树。江尚天眼中大树逐渐摇晃开来,他轻轻地闭上眼,想要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