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老寿星：你们咋都选定今天的日子往家里赶哩？
刘芳琴和刘玉琴一起对妈妈说：妈妈，你老人家可能不记得了，今天是爸爸去世二十周年忌日。
三个儿子恍然大悟，他们都忘记了。看来还是女儿们心细。
老寿星：我记得哩，咋能忘了？我看媛媛刚生了孩子，心里头高兴，不忍心冲了娃的喜事。今天你们都得听我的，既然大家凑到一起了，就到坟地里烧个香，但是不许哭。人死了二十年了，咱家能有今日，全靠你爸保佑哩。说着，老寿星先自哭起来。
刘芳琴：妈妈不许别人哭，自己先哭了。妈妈，咱都不哭，你老人家看看，咱全村谁家有你这么多儿孙？如今还添了重孙子，已经四世同堂，谁都没有你老人家有福。
老寿星：红梅，你过来，把奶奶扶上，咱一起到你爷爷坟地里烧香，今天你们听我说，大家都穿好一点，到坟地里去给你们的爷爷报个喜。就说大家都过得好着哩。
刘启来：我同意妈妈的意见，把新衣服换上。红梅你把照相机也拿上，咱在爸爸的坟地里照张全家福。
一家十几口人来到院子里，梦桐说，你们都去吧，我给咱看家。
王娟和刘玉琴硬把梦桐拽上：你说你是妈妈的女儿，那有不去的道理。
镜头特写：在刘满囤的坟地里一家人按照老幼顺序站好，刘起来弟兄三人站在前边，刘芳琴和刘玉琴扶着妈妈站在旁边，刘家的三个媳妇和一大堆孙子孙女站在后边，刘启来焚香、带领大家叩头。老奶奶站在一边不停地念叨：满囤，你看见了没有，儿孙们都过得好着哩，你也不要惦记……
刘家庄的小路上，黄昏。
一家人朝回走的时候红梅和梦桐故意走到最后，大家都进了院子以后她们两个没有回家，而是顺着苹果园的小路去散步。
梦桐：我第一次来你们家时你爷爷还活着，老人家把我误认为是谷鸣的爱人，我当时很不好意思。
红梅：梦阿姨，我每一次听您提起谷鸣叔叔时总感觉到您对谷鸣叔叔有一种特别的感情，您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没有结婚？
梦桐：那是不可能的事。谷鸣有爱人有孩子，况且谷鸣至死也不知道有一个女人一直暗恋着他。
红梅：梦桐阿姨您越说我越听不懂了，您说谷鸣叔叔有爱人有孩子，那么谷鸣叔叔死时为什么不见他们来给谷鸣叔叔送葬？
梦桐：谷鸣的爱人和孩子住在加拿大，前多年由于政治原因，断绝了书信来往。以后有没有联系我就不知道了。
贺红梅久久地看着眼前的梦桐阿姨，难以想象一个女人暗恋一个男人二十年却不能表达爱意时的感受。高原的风吹散了梦阿姨头上的华发，饱经风霜的脸上有一种刚毅。梦阿姨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就是她怎样能在她的书稿《黄土人家》里表现黄土地的灵魂，这阵子红梅却意外地扑捉到了梦阿姨的灵魂……
画面上重现了梦桐跟谷鸣行走在洛川苹果园里时的情景；重现了梦桐在谷鸣的坟前高声朗诵她的诗作“高原丰碑”时的情景；重现了梦桐深夜在灯下整理谷鸣论文时的情景；重现了梦桐向红梅述说她检查出了癌症时的平静。
红梅的心被一种强力震撼，觉得周围的一切在重新分化组合，梦阿姨在她的面前迅速升高，生命被赋予全新的含义，远山嶙峋，脚下的土地开始晃动，一叶孤舟在绿色的海洋里起伏，苹果树上挂满橘红色的太阳……红梅把那些太阳摘下来串成项链挂在梦阿姨的脖子上。
远远地，传来了刘玉琴的喊声：梦桐大姐，红梅，你们在那里？赶快回来吃饭。
一家人分成两摊吃饭，女人们在炕上陪着老寿星，男人们全围在桌子上。
吃饭中间刘启来对启运说：再过几个月我就离休了，按照政策西安干休所有我一套房子。可是我不想到西安去，想在咱刘家庄住下颐养天年。
刘启运：我都替你安排好了，你回来后咱先住到一起，以后我跟金贵重新申请一座庄宅地，另修一套房子搬出去。
刘启来：我们回来让你搬出去？那不行。我革命将近五十年来攒下不足一万元，全贡献出来，你们帮我修一套地方。
刘金贵：大伯的那一点钱还是留下自己花。我走广州卖了一趟苹果就净赚了四千元，两趟苹果就顶大伯革命四十年的全部积蓄。咱也不要申请宅基地，我计划用两年时间把咱的老院子旧窑洞扒倒重新修一幢两层楼房，连三爸三妈和银贵都算上，足够咱一家人居住。
刘启运：你小子别吹大话，那样一来要花多少钱？
刘金贵：大约得二十几万元，两年时间足能挣那么多钱。人给自己定下目标才有奔头。
刘启仓：你这样一说我连县长都不想当了，跟上你贩苹果去。
老寿星在炕上听到孙子说要修楼房，伸长脖子说：刚解放那阵子就说共产主义是“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这阵子电灯电话有了，还没有住过楼上楼下哩。金贵，你修楼奶奶支持，奶奶还攒下几百元钱，也给我孙子贡献出来。
一家人开怀大笑。
红梅：奶奶，您老人家把攒的钱送给我，不要给金贵，人家都有钱，就我恓惶。
老寿星：谁不知道我的孙子媳妇是个大记者，耍笔杆子的，一瓶墨水就能画一大幢楼房。
红梅：奶奶，画的楼房不能住。
奶奶：曹操的军队还画梅止渴呢。
红梅：奶奶还知道不少古典故事，那叫“望梅止渴”。奶奶您可能说的是“画饼充饥”，其实意思都一样。
刘金贵：奶奶，你们越扯越远了，一会儿还要扯到天上去呢。三爸，其实你说对了，当县长就是没有做生意挣钱多。
刘启运：金贵你不要说大话。生意场上瞬息万变，无论做啥事都有一个“尺”和“度”的问题，有的观念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有的观念却是恒古不变，比如仁、义、礼、智、信，做人的道德观念千万不能变。
这句话金贵不知道听爸爸说过几遍了，这时插嘴道：爸爸是孔老二的信徒，一开口就是孔孟之道。
刘启来：我们当初闹革命时就说过一定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为了这个目标我们奋斗了一辈子。现在老了，退休了，可是还要保持革命的晚节，我们退休回来后只要有地方住就行，不要求多高的条件。
党全发一直没有说话，这时他忍不住插话说：其实我看大哥和二哥说的都有道理，邓小平说过贫穷不是社会主义，关键是要挣良心钱，咱一切都按政策办事，富裕起来日子过得好点也不是什么坏事。
刘金贵：我也在部队锻炼了几年，绝对不会做违法的事，咱县上的苹果需要有人通过贩卖流通到市场去，这也是一个很重要的环节，至于一车苹果能赚多少钱那要因市场而定。爸爸说的“诚信”是做人之本，一般遵纪守法的客商都讲诚信。至于盖楼房的事目前仅仅是个设想，如果条件许可我想也没有什么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