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子夜的话,那一圈打手先是本能的一愣,但是等他们要张口询问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了,他们的身体还好好的站在那里,但是,头颅却已经缓缓的从各自的脖子上滑了下去,“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
“啊……”望仙楼中原本的食客们不知是谁先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近乎同时的,所有的人都离开了自己原本的桌子,跳栅栏的跳栅栏,爬梯子的爬梯子,纷纷远远的绕开风清水前行的方向,逃命般的跑出了望仙楼。
“嗯?没人了?这样也好,安静。”风清水伸手捂住小女孩的眼睛,移步向楼上走去,“小妹妹,能帮姐姐保守你刚才听到的秘密么?”
“能。”小女孩伸手掰开风清水的手,轻轻的点了点头,忽闪着大眼睛越过风清水的肩膀向后面看去,看着那些一个个倒下的尸体和睁大了惊恐的眼睛的头颅,发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姐姐,不用给我挡住眼睛,我不怕,蝶族,没有害怕见到鲜血的懦夫,婆婆说,阮儿的父亲和母亲,都是蝶族的勇士,是最最勇敢的人。”
“蝶族啊,是呢,蝶族,没有畏惧鲜血的懦夫。”小女孩的话让风清水想起了行千里给她讲过的闻风城的那一场守城战,不禁有些动容了起来,伸手摸了摸阮儿的头,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跟你和婆婆一起逃荒来的,还有多少人呢,阮儿?”
“好多,好多,整个难民营,有一半都是蝶族的,都是跟阮儿一样的人。”阮儿稍微想了想,却实在想不出一个数字的概念,只得比划着手,跟风清水解释道,“他们都比阮儿大,听婆婆说,他们很多都是在蝶族的领地出生的,跟阮儿不太一样。”
“嗯?怎么个不一样法呢?”风清水抱着阮儿缓缓的上了望仙楼的四楼,找了个椅子,把她放了下来,又亲手拖出了一把椅子,扶着老妇人坐下。
“蝶族并不是一出生就是人形的啊!”阮儿生怕风清水不明白,一边用双手比划着,一边解释道,“蝶族刚刚出生的时候,只有这么大一个茧,然后在蛋里面生长十年,才会撕破茧子,变成人形,他们都是在属地里被生下来的,而阮儿是在闻风城被生下来的,然后被婆婆抱回了封地,又过了十二年,才出生的,所以阮儿今年六岁了。”
“为什么别人都是十年出生,而你却是十二年呢?”风清水伸手揉了揉阮儿的额头,笑着问道。
“这位上仙有所不知,阮儿这孩子因为在她娘亲的肚子里的时候就跟着军队征战,所以,先天便有些不良,别的孩子在茧子里面长十年就有咬破茧子出世的力气了,这孩子却是比别的孩子要多养了两年。”老妇人恭敬的朝风清水行了个礼,有些悲戚的说道,“可怜我那女儿,连她这唯一的孩子都没能看上一眼就去了,只给我老婆子留下了这么一个念想,若不是放心不下这个孩子,老婆子我也就不活了。”
“婆婆休要说这种丧气话,能活着,怎么也比死了强的。”风清水轻轻的拍了拍老妇人的手,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当年阵亡的将士,不是都给发放了优厚的抚恤么?为什么你们祖孙二人会沦落到这般田地呢?”
“这位上仙有所不知。”老妇人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便掉下眼泪来,“妖王陛下仁德,给我们这些阵亡将士的家里发放了优厚的抚恤,这抚恤确实是都到了我们的手上的,可是,您想,像我们这些家里没有了年轻一辈的人,又怎么可能守得住这份家业呢……那些横行乡里的恶徒们抢的抢,拿的拿,我们不给,便是一顿拳打脚踢……最后,就只剩下了几分薄地,勉勉强强的耕种了维持生计,这孩子先天不足,开始的几年,每年都少不了药钱,这一来而去的,便让我这老婆子吃不消了……谁知今年她身体刚刚好些不用吃药了,又发了水祸,把仅剩的那几分薄地给淹了……”
“像你们这样的人家,多么?”风清水深深的吸了口气,拧紧了眉头,低声问道。
“当年闻风城一战,三千七百名殉国的蝶族战士,哪一个的家里也不比我们好多少呢……”老妇人擦了擦眼泪,哭着说道,“可怜有些人家的孩子,还在茧子里就失去了所有的亲人,还是先王陛下仁德,让人接走了这些孤儿,才让他们能活下来,不然……”
“那这次跟你们一起逃难来的,有多少跟你们这样的?”风清水接过子夜递过来一笼屉包子,放在了阮儿的面前,“来,小妹妹,先吃一点,一会儿还有别的好吃的。”
“跟我老婆子一起逃难来的,走的时候有二千多人,都是跟这孩子一样身世的孩子,只不过有的年纪能稍微大一些罢了。”老妇人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却终没有伸手去拿笼屉里面的包子,“只是在路上,有很多孩子都饿死了,病死了,到了这越城的时候,总共剩下了不足四百人,还有很多都是病的路都走不了的,要不是城主大人又给吃的,又给请人看病的,恐怕这四百多人也得再死掉一半了。”
“子夜,给那个车夫十锭银子,让他去街上都买成容易保存的食物,给城西的难民营送去。”风清水稍微想了想,缓缓的站起身来,“你,跟他一起去,把那些蝶族的难民们都带到这望仙楼来,我请他们吃东西。”
“你自己在这里……没问题么……刚刚才杀了那么多人……”子夜犹豫了一下,拧紧了眉头看着风清水,低声问道,“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