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道台府里,我们一刻也不敢放松。进入了他们准备的房间,我们还特意四处检查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留着一两个洞,或者特意在门闩上做手脚,这一看,还真发现了在摆放着浴桶的隔间里,外墙上留着个两指大的洞,想容想要糊上,我朝她摇了摇头,既然别人留着,那我们就将计就计吧。
丫鬟给我们送来了衣物和热水,让我们梳洗梳洗再出去用膳。我拉住送衣物的丫鬟,对她说,“姐姐,我们也是个可怜人,蒙大人收留我们,如今夫人可在哪儿呢?我们得去谢恩呀!”
丫鬟看了看门口,“小姐既然是个知恩得人,奴婢自然不敢不尽心伺候。夫人也住在府里,就在离这儿不远的阁楼,小姐要是想见夫人,奴婢待会来给您引路。”
我谢过那个小丫头,再热气蒸腾的浴桶旁慢慢的宽衣解带,水汽朦胧,想容在我身后忽然一动,我连忙拉住了她,她一脸疑问的望着我,我朝她递了一个安心的笑。我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我也早就听到了外面沉重的呼吸声。
褪尽衣物,一转入屏风后面,留给外面的人无尽遐想。
烛火摇曳,精致的桌台上摆满了各种美食,和我在北朝宫中的吃食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我酥手执壶,慢慢的为道台倒满一杯酒。白腻的肌肤映衬着红艳艳的美酒,在摇曳的光影里,道台已然醉了。
我端起酒杯,仪态万方笑看着道台,“大人,小女子借您的酒谢您的收留之恩。”道台木木的接过酒杯,痴痴的看着我,期间还顺手摸了一下我的手,我内心嫌恶,并没有表现出来。看着他仰头喝下了酒,我再斟满了一杯,神态依旧妖媚无比。
现在,我唯一要等的,就是时间。
等时间到了,我也就解脱了。
道台喝的醉眼朦胧,趁着酒醉在我身上乱摸起来,我慌忙的躲向一边,不想撞到了杯盘,杯盘碎裂的声音刺激的道台动作滞了滞,转瞬他又借酒嘴向我扑来。我慌忙跑向门边,很及时的,门被人蹿开了来。
门外,道台夫人正带着几个家丁站着,浑身的煞气。看到她来了,我就知道自己解脱了。果然,道台夫人气冲冲的来到“醉酒”的道台大人身边,捏着他的耳朵直往门外拉,道台大人酒也醒了,像个泄了气的皮球,被自己夫人提出门去。
人都走了,一切安静下来,我颓然的坐到在椅子上,出了一身冷汗。还好外面传言道台好酒好色好官当但惧内的传言没有错,不然,今晚我……
想容从门外进来,毫不客气的坐在桌前吃起了东西。我夹起一块子青菜,边问她怎么那么及时,她那个狗头师爷怎么样了。她忽的甩开筷子,站起来大怒道,“宰了!”
我一惊,“宰了?”
“没有,就是被我一酒杯砸晕了。然后我就按照你说的,跑的去找道台夫人,她早就知道今天府里来了我们两个,听我一说师爷调戏我她还没什么反应,我向她说了道台也在你的房间后,她立马带了人就往这儿跑,不然,按你说的还要对她晓以利弊,哪有那么快!”她换了一双筷子,继续吃着,“只是,我的手被那个臭男人摸了!”
像她这样身份在兰谷的,平时拒人于千里之外,哪个男人不要命的会去动她。那狗头师爷打她的注意,真是自己找死。
我咽下一口菜,“我们算是成功了第一步,呵呵,希望不会有什么变故。”
想容有些不解,“好好地干嘛要弄到这种地方来,直接去京城,然后打入南宫不是更快吗?”
我摇了摇头,“当然不会更快,你已经不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了。”
她还是不解,“那你在这里,弄不好根本就去不了南宫,就被那些臭男人把便宜都沾光了,到时候,阻碍更加大,你还能去南宫?”
“当然,进宫是这么容易的,没有一个契机,没有一个合法的身份,我们能进去?至于被那些人沾光一说……至今为止,你有看到我被沾光了吗?”我好笑的看着她,继续慢条斯理的吃菜。
“还说没有,差一点了。”
“差一点就是代表没有被占光!况且,我来这里,自然是有自己的打算。那道台好色,这不为奇,关键是他既迷恋官位又怕夫人,他夫人是南宫侍卫统领的女儿,接近了他,再施以利诱,我们进宫就会名正言顺,而且,不用从低阶位的宫女做起。”我没有全部说完,未央殿和书房才是玉玺可能存放的地方,若是小宫女,又怎么可能接近那种地方,只有成为妃子,而且是皇帝身边的红人。
想容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那些我不管,只是你别误了阵主的事,不然当时候咱俩都没好日子过,阵主的手段你是知道的。”
我吃饱了,放下筷子,躺倒了床上,才不理她。
丽日高照,我慵懒的起身,最近一直奔波,都没有好好休息,道台府的陈设果然是好,连床铺都比别处舒适柔软。我拨开床前的珠帘,坐到了梳妆台前。一个丫头走了进来,边伺候我梳洗,边告诉我说,“大夫人请您到那边用早膳。”
我低低的“嗯”了一声,由着她给我梳好了头发。出了房门。日头晒得我眼睛都睁不开,原来睡到了这么晚。想容从隔壁的房间出来,跟着我一同到了道台夫人那儿。
夫人比起我昨天看到的好像变了一个人,可能是没有发怒的原因吧。很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时下女子一样浓妆艳抹,寰发高髻,很是素净的一个人,怎么就会是连丈夫都怕的人呢。我走过去,向她行了个礼,她淡淡的让我坐了,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点,她开口,声音很凌厉,“不知道姑娘你喜欢吃什么,所以让厨子每样都做了一些。请用吧。”
我向她做了个请的姿势,并没有拿筷子。
她看我一眼,自顾自拿起了筷子,夹了一个包子吃了,“这水晶包子做的很好,味道也不错,姑娘不如也试试合不合口味。”她边说着,边把每样食物都尝了一些。我拿起筷子,也爽快的吃了起来。
“你进入道台府,有什么目的?”看我吃的差不多,她一句废话不说,直接问了出来。
我微笑着放下筷子,“谢夫人准备的精美早饭,夫人是爽快人,那我也不能忸怩。”我接过丫鬟奉上来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我来这儿,只有一个目的,我想进宫。”
“进宫?”她开始正眼打量我的容貌,半晌,很是赞叹的说,“容貌不错,比现今宫里最得宠的云妃娘娘还美,若进宫,必然宠冠后宫。不过,我怎么知道你进宫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要知道,你要是在宫里犯了事,我们家的人岂不是白白为你丢了性命?”
我看着她,毫不畏惧,“我进宫,自然是为了荣华富贵。以我的容貌,若是在这乡野间找个人嫁了,那才是暴敛天物。当然,我若是进宫得了宠爱,他日荣华富贵,也不会忘了大人和夫人的举荐之恩。”
她还在看着我,想要从我的脸上看出说谎的迹象,我干脆再挑明了说,“我无亲无故,流落在这种乱世,朝不保夕,幸好上苍给了我这张脸,算是给了我一条别人没有的路。昨日确实是耍了点小手段,这也是迫不得已,请夫人见谅,夫人玉雪冰心,肯定也看出了我的这点小伎俩。”
“哦,那你能给我们家大人带来什么呢?”她相信了我的话,这就好,至于空头许诺,我还是可以干到的。
“若能得夫人相助,他日事成,小女子愿成为大人在后宫的一大助力。”要许诺就许重一点,“不过,小女子从小没了父母家人,靠吃百家饭长大,途中认了个妹妹相依为命,家谱宗记也没有,还要夫人给我操心,这也是我要到府里来的原因。”
她答应了,立马又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皇上对本府西山的渊溪先生征召几次都没有成功,看你也是有点手段的,你若是能帮大人求的先生下山,到时候大人派马车送你们两个一起入宫,可不是好事成双。”她的脸上有自得的神色,我看不出来她的得意来自哪里,难道是那儿先生和她还有什么渊源?先不管,见到了人再说。
事不宜迟,道台夫人次日就派了马车送我们去西山,一路出了热闹的市井,马车驶入了郊外的官道,没多久,又转入了小山路。山路崎岖难行,马车颠簸的人难受,想容愤愤地说“还不如骑马!”
我冲她递过去一个安静的笑,示意她不要烦躁,刚想开口说话,马车忽然急速的飞奔起来,我不明所以,山道上能行驶的比官道还快?想容也发现了不对,掀开帘子一看,这可吓死人了,车夫正呯的跳下马车,前面不远处,就是悬崖!
“快跳车!”我和想容同时向对方开口,然而,来不及了,我们跳下来的地方不是地面,而是万丈悬崖的虚空。
关键时刻,想容忽的从袖子里抛出一条丝绢,借气运力缠住了旁边一刻不大的树干,而我,正被想容拉住了另外一只手,才阻滞了我下落的趋势。我抬头往下面一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抬头往上面看,也是陡滑如壁的悬崖,最糟糕的是,那棵树实在是太小了,根本就承受不了两个人的重量,有一半正发出令我们绝望的哔叭声。
想容看了看我,把丝绢的小半截竭力送到了我手中,我看她眼神不对,连忙说,“你别冲动!”
想容不屑的看了我一眼,不做声,从头上把她那两丈多长的粗银簪子拔了下来,狠狠地钉入了崖壁,整个人忽的挂在了簪子上。
“那我们也只能在这儿等着!”我抓着丝绢,双手疼的要死,脑袋又晕,身上也疼,还以为她要跳下去,白揪心了一会。
“你还能运功吗?”她的声音在上头响起。
“能!”我木然的回答。
“那你运着功,顺着丝绢爬到树上去。”想容对我下着命令,我不明白,爬到树上,那树就不会断了。
“刚刚是两个人!”她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直接开口。
我运起了功力,接着轻功,在崖壁上轻点足尖,几下就跃到了树上站稳了。我看了看还苦苦支撑的想容,想要把她也拉上来。
“把你的外衣撕碎了,扎成布条,在结实的程度上尽可能扎长。”想容没等我动手拉她,接着开口。我听她的话把外衣脱了,尽可能的扎成长布条。扎成后,我甩给了想容,想容接过一下子缠在了簪子上,身体向下边飞去,留下一句,“你等我回来!”
“小心!”我朝她喊了一句,还是有些担心。不一会儿,那簪子上的布条松了,向下边飘去,我心里一凉,不会是?
“想容!”我大喊了一声,声音在崖谷间回响。
“我没事!”下面传来的想容的声音,我才安心了不少。
“咻”一块大石头从头顶上方滚了下来,从我身边飞坠入悬崖,差点把我也砸了下去,我紧紧抓住树干,不会这么倒霉还遇上了崖崩吧?
“咻”又一块石块砸了下来,紧接着又连连不断地砸下来,我看了看不远的其他地方,并没有。那就是说,根本不是崖崩,是有人听到了我们的 要赶尽杀绝!我愤恨的想着,忽的,一块巨大的石块砸下来,正在我的上方,我惊骇的没有攥住树干,一下子掉了出去,忍不住“啊“了一声,紧接着一棵活生生被石块砸断,在我的上方跟着也掉下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要是被砸中……
更糟糕的是,我还在下坠,胡乱抓了几下,什么都没有抓住,功力越来越弱,再这样下去,我只能等着摔成肉饼。
“接着!”雾气蒙蒙中,一条褐色的布条向我甩了过来,我用尽最后一丝功力拉住了它,随即附着在了石壁上。我一仰头,看到了上方的想容,我们又回归了那种危险的境地,布条那么细,压根就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
我忽然就有一种解脱的想法,我眨了眨眼睛,试图弄出眼睛里的灰尘,越眨越痛,我头也好晕,用力对想容说,“你自己保重……”手一松,栽了下去。
我是一个不祥的人,我对自己说,早死早超生,或许也是好的。闭上眼睛,水雾再身边缭绕,像是再舞一曲出云般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