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暗的日子,坐在一堆乱草之中,我发觉自己也霉变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还没有人来探视我,或者对我做进一步的处罚,这就说明,季布没有被抓住。如此,我就是死了,也没什么关系了。
嘈杂的脚步声在这地下的牢房了带起悠长的回响,阴暗的牢房投入一盏光影,栅栏外皇帝的脸在若明若暗的光里。我心里一惊,莫不是季布被抓住了?
皇帝不顾我的脸色,拉起我就跑,我跌跌撞撞,这么多天衣食不周,又没见光,浑身都绵软无力。在路上穿行的,远处有喧闹声,喊叫声,还有锣鼓声响惊天震地,平日里遵纪守规的宫女太监如无头的苍蝇乱跑,看到皇帝也没有平日的恭敬。这一切,不会是宫变了吧?我用力甩着皇帝的手,甩不开,我干脆坐在了地上不起来了。皇帝回头看我一眼,给他贴身跟着的一个太监使眼色,那太监背起我往前走,那太监的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浑身无力,景物在我眼中倒退,我们直接上了勤政殿的顶楼,才被放下来。
从雕花砌玉的栏杆往外看,从得胜门到宣政门一片的刀光剑影,时不时有鲜红的鲜花开在刺目的阳光下,那些宫人连滚带爬,哭喊撕狂着要逃出去,奈何外面出路被堵……那些刀戟像收割的弯镰,所过之处,一片血染枫林。
我站了起来,扶着栏杆,不敢置信,“这是谁的兵?”
皇帝哈哈大笑,我看着他痴狂的笑容,差点以为是他还政的兵力。他伸手揽过我的腰,“姒侕,你知道吗?你的季布回来了,被抓回来了,在断头台上跪着呢。”
我怒目瞪着他,凄厉的叫“不可能!”
他笑笑,那笑中饱含着绝望,“我没必要骗你,那儿真的是他,不信,等倪轩杀到这儿了,你可以自己去问他。”
我趴在栏杆上,眼珠都要蹦出来,我问“是谁抓的他?你,还是倪轩?”
他答“倪轩。”
我尖叫着“不可能,我要去找他”,我绝对不相信!
皇帝指着几处宫门出的混乱说“你看,你不用去找他,他会来找你。不,他还会来找我,他要杀了我们的。”
我盯着远处的宫门,心里翻山倒海。皇帝的声音就像魔咒,在我耳边嗡嗡地响起,“我,还有季布,都没有斗过他。我忍气吞声这么些年,当个窝囊的皇帝,从来都身不由己,命不由己。拎了了,还要来这么一遭。我不服啊!……”
他拉着我的手,扶我站稳,“我知道倪轩喜欢你,他喜欢你却又把你送入我的怀抱,哈哈哈……要不,我们则再赌一场,看他舍不舍的你?”
我擦干眼里的泪,“怎么赌?”
“我反正是要死的人了,这些年我也活够了。就赌,倪轩会不会安全救你!”他把我拉到了面前,用一把匕首对这我的脖子,“就这样,如果倪轩过来了,要杀我就得把你也杀了。敢赌吗?”
我不敢动,到临头了,季布被抓着,我怎么能死呢?我说“与其有时间赌,还不如找时间躲起来。你眉尾自己活过,这次就想办法重生有何不好?”
皇帝从身后端起酒壶喝了一口,“不逃,朕,死也不逃!”他放开了我,脚步踉跄,“姒侕,我喜欢看你跳的出云舞,你愿意再跳一次给我看吗?你跳舞的样子像极了当年我母妃跳舞的样子。”说完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他的唇边已经泛起一抹殷红。我看着远方,兵戈的声音更近了,我问他“这会儿已经午时了吧?”
他吃力的说“是的,季布,季布就要问斩了。”
我透过泪眼,点了点头,正午的阳光下,我们在顶楼的栏杆处,他倚倒在墙上,我用尽全力跳起了出云舞,没有层层叠叠的裙摆,一身曳地的轻纱薄衣,皇帝说“姒侕,你真美,像一只云间的鹤。”血从他的口中喷出,在阳光下开出绚丽的烟火,我不停的跳,我希望,那远方刑场上的人,能够看到。那样,是不是就能减少我的愧疚,虽然他不会要。
一切都像一场梦,那些在司府被“囚禁”的日子,那些担负着“祸水”之名的日子,倪轩的教我练剑的眼神,飘入鼻尖的幽香,季布,季布对我不求回报的好,都过去了……只有母亲,那美丽的容颜,那午后阳光照在绣架后露出的清浅微笑……
那些楼下密密麻麻持枪荷戟的士兵,又是什么呢?我已经无所畏惧了!
嗓子里泛起一股甘甜,像喝了六月的****,母亲,母亲在向我招手,依旧是我小时候熟悉的容颜,她对我说,“孩子,到这儿来……来……”很奇妙的感觉,那平时飘渺的空中,原来我也是能飞的,多好啊!
“娘娘!”我很生气,是谁?是谁敢拉着我,不让我飞,不让我去娘那儿!我的眼前也开出了一朵绚丽的烟火,看过姐姐的烟火,看过皇帝的烟火,原来我也能开出这么艳丽的烟火,这世界上没有一个染匠能染出这么鲜红的颜色,这是最正的红,最纯粹的红。
“娘娘?”娘娘?谁在喊人啊?谁是娘娘啊?我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火红,是真正的火,哪来的火呢?那在喊着“姒侕”的又是谁?谁又是“姒侕”?她美吗?为什么会有这么惨烈的嘶喊,像真心相爱的恋人即将失去对方的嘶喊?
管他呢,我又不是姒侕,我是一个轻飘飘将要去娘身边的人。为什么会这么黑呢?这儿是什么地方?
哦,我想起来了,小时候娘说,做了恶事的人会下地狱,地狱是很黑很黑的地方,有很多过的很心痛的人。可是我怎么会在地狱,我并没有做什么恶事呀!哦,我知道了,我是从这而过,我是去往天上的,只是从这而过!
那个红头发黑衣服的人又是谁?好像我曾经在梦里见过的人啊,他对我说他是墨莲城的城主,那个给了我很多幻想的地方。他怎么会在这儿?
“请问去天上的路怎么走啊?”我朝他挥挥手,我是要去天上的,必须问问怎么走啊,可他看着我为什么这么痛苦?
“请问去天上的路怎么走?”我以为他没有听到,又大声问了一句。他还是那么看着我,好像我和他认识很久很久。又好像要从我的shen上看出什么东西出来的一样。
“回去吧!……”他明明就在我身边,说出的 话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回哪里?”我有些惊疑不定。
旁边升起了团团的白雾,有什么东西要从白雾中破土而出,远处有许多人在一座桥上排队,空气里弥漫着甜香的味道,白雾里,黑色的东西若隐若现,展苞,绽放、、、、、那么多,数不清的黑色莲花开放在这一望无际的雾里,那些桥上的人沸腾了,喧闹着,往这边挤来,有一层屏障隔开了他们,怎么挤也挤不进来。许多人对着这个男子跪下了,不停地磕头,口里大声喊着,可惜我都听不到。
莲花还在绽放,那么多莲花把这片地方铺的密密实实。男子手一挥,那些莲花开出一条路,一条通向无边尽头的路。我看向他,“这是去天上的路吗?”
“也算是吧!你快走,别等我后悔!”我还想再问,男子推我一掌,硬是把我推上了那条路,我想回头看他,回不了头,那些路,我走一步就会消失一步,我不能停。
“凌霄……!”身后传来遥远的喊声,我想起来了,当初我梦里的时候也有一个人这么喊我的,难道我又是在做梦?
路消失了,我一脚踏空,掉入了万丈深渊。我禁不住“啊”了一声。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感觉着陆是着陆了,这着陆不会是把我弄到了这黑暗的地方吧?
“娘娘,您可醒了,吓死奴才了……”眼睛熟悉了这黑暗,黑暗的前面有人影一闪,我吓了不清。“这里是地府吗?请问您是哪路大人啊?”
“哎呦,娘娘,您说什么地府哪,奴才您也不认识了?”那声音惊慌了起来,衣衫摩擦的窸窣声一阵乱响。
我听清了,这是皇帝身边的首领太监,叫胡二的,“我没死?”我问他。
“娘娘,您当然没死呀!你只是昏迷了两天。您记起了奴才了吗?记起了奴才就好了!”太监听起很是欣喜高兴地样子。
“这是哪儿?皇帝呢?乱兵怎么样了?”我没死,那其他的人和事情怎么样了?我记得之前是有发生一些事情的。
“这个,奴才……奴才……娘娘,您累不累,要不先睡一觉吧!”胡二听我问起来居然很惊慌。
我生气了,手心被抓的很痛,“别转移话题,说,把所有的说清楚。”
胡二沉默了很久,我都以为他已经不在了,“娘娘……皇上,他已经驾崩了,至于轩王爷,应该登位了。娘娘,您先休息,我们还要逃出去找季将军呢……奴才,其实,奴才一直是季将军的人……”
我不敢置信,“找季将军?难道,季布没被抓到?”
胡二叹了两声,“季将军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抓住。当初出了牢房的时候奴才是对娘娘说了请您放心的,娘娘您当时没理会……”
这是多么欣喜的事情,原来我们都还活着。
如果可以,我愿陪你看尽人间风花雪月,陪你走尽这风景如画,对于我,我更愿意的是给你这江山万里,让你站在我身边,和我共同看着这天下在我的手中变得安定,百姓变得富足,再也没有你记忆中那些乌七八糟的门派,乱七八糟的毒药……林旦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当着暮雪的面说的这般绝情。其实,我知道,这不是他
真心话,这只是他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心,更为了不伤暮雪的心而说的,如果给了承诺,最终又不能做到,这对暮雪,该是怎样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