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谷待了三年,我渐渐地了解了兰谷,这是一片坐落在中域山脉中的谷地,方圆无人知道,但江湖中的人都了解这是天下第一谷——兰谷的总部,兰谷的人平时从来不外出,只有接到了重金的单子以后才出外做任务,被兰谷盯上的人从来无一例外能够幸免地归西了。
兰谷的四面全是一眼望不到头的平地,在最外围设有谷阵,一层层的针盘设下来,外面的人入不来,里面的一般弟子也出不去。倪轩是谷主,这是我一开始就知道的,谷里面还有一个人,她在谷中那条无忧河底下,就是那时无休出来的地方,是无忧河阵的阵主,我没见 过,但她的得意门生——无休却是教我出云舞的师傅。
无休看起来成熟妩媚,其实她和我一样大,只是自小漂泊在江湖,又被无忧阵主喂食了许多催人长大的丹药,所以看起来如二十多岁的美妇人。无休教我出云舞,在教我的过程中,经常会犯心痛病,她一犯病,额头就会拧成一个花苞的样子,起先我觉得好看。后来,我痛恨了那个花苞,它夺去了我最亲的一个人。
慢慢地,无休会和我说话,很温柔的样子,可她一温柔,那花苞就会出现,心就会痛,于是就不再和我说话,要说也是冷冰冰的语气,不然我问她话她也不答。
今天,我慢慢地来到了河边,河边依旧是青草青青,风露含情,水流寂静,看不透的雾蒙蒙,想不透的水深深。我已经不用别人带我来,自己就能飞过那片芭蕉林来到这里,倪轩是个高手,他用各种丹药以及内力三个月就打通了我练剑和修内力的筋脉,之后的两年,他亲自教我剑术与内力修养,我慢慢地喜欢上了和他在一起,他对我是一种宠溺又严苛的好。我发现他轻佻的外表看似冷漠,内心里其实一直隐藏着一种苦,他从不对人说。
八个月前,倪轩教我练剑的时候,突然对我说“姒侕,你的剑术很好了”。我看见他的眼睛略过我挺拔的xiong部,有细细密密的丝交织着,缠绕着,包guo了我全身,很快地背过身去,不再看我,长啸一声,越过芭蕉林走了,我就再也没见过他。
无休已经在等我了,她第一次对我笑了,我看着她的笑,有些炫晕,就像一个被乌云遮蔽了好久的人忽然见到阳光一样,别样的光彩,别样的令人眩晕。
她对我说“娰侕,来,我教你最后一次舞。”她的眉心跳了跳,笑就有些僵硬了,我想问她要到哪里去,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已经跳起舞来了,我也跟着跳,我看到了彩云,而我正徜徉在一片彩云间,似一只鹤,自由穿行,又像一团云,在空中自由舒展、、、、、、有细碎的珊瑚珠子迎面落下,我依旧在跳,不停地跳,终于完了,我回首,无休似一只累了的蝴蝶栖息在草地上,又像一朵云彩降落在苍翠的空间里,她笑着看我,嘴角挽起一朵血红的笑花,额头上的花苞已经盛开,又一瓣瓣地凋零……她说“娰侕,我的妹妹,你长大了……”就再也说不出话了。
血,像一条小溪蜿蜒在她的嘴角下巴间,那一片碧绿的草地盛开了最美的花朵,我趴在她身上,心的某一角缺了一块,我的某个猜测终于被证实了……看着她渐渐没了气息,这是第二次,有人在我的怀里慢慢远去,到一个我再也见不到,也找不到的地方,我哭不出来……有些事,何必用生命为代价令我知晓!
无休刚刚还叫我“妹妹”,她叫我“妹妹”,我还来不及回她一句“姐姐”,来不及享受这重拾亲人的快乐,我也还来不及问她,有那么多的疑惑没有人给我解答,她就在我的面前,慢慢变冷,把我扔回那个我不愿回想的世界。
太阳升到了半空,远处有人叫我,我没有应,我想跳舞,我也要跳舞,用舞蹈来祭奠我的师傅,我的姐姐,我不要停下,我宁愿那裙摆就一直舒展,给我云端的快乐,带我离开所有的不幸和悲伤……
我累了,摔倒在草地上,我希望自己也会如一团云般永远地停留在这里……有一只手伸到了我面前,是倪轩,他说“娰侕,跟我走,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很轻,似包含着浓浓的无奈,又像是包含着一种积蓄了很久的勇气。
我忽视那只伸到我面前来的手,好像这些天对他的思念都是一种错,我觉得自己特别可笑,我需要疯了一样地大笑,我说“倪轩,你是不是把我当傻子?啊?你让我跟你走我就跟你走?我亲姐姐就躺在这儿呢,你看不到吗?你究竟想怎样?你凭什么利用我们姐妹两个?我们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不说话,伸手就来拉我,我瞅着她腰间的剑趁他不防抽了出来,拿剑就朝他刺去,招招直中要害,我心里有恨,我要把他们全部发泄出来,我不知道我该不该杀了他,但我恨他,所以我要杀了他……他边闪边退,我越是刺他不中心里越急,心里越急就越容易出错,他逮着了我的一个破绽,趁机打落了我的剑把,并顺势点了我的穴道,我动弹不得,心里有一股火烧的我难受极了。
他抱了我离开了河边,一言不发。任他七拐八拐,我们穿过了一道道阵法,那是我从来没有接触到的,在出口的地方,有一个人等在那里,好像算准了我们似的,它回过头来,用那戴着双面美人面具的脸对着我们,那一袭天青色的长裙就像人心底的苦痛,流着说不清的胆汁水。它用那空洞的眼神盯着我们“轩儿,你忘了我们的大计!”
倪轩有一瞬间的躲闪,看得出他在极力稳住身形,他回答“我没有,但我也不想用我心爱的女人去换!”
那面具下的人好像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大笑起来“轩儿,你父亲为了这个女人的母亲在尚岩寺自尽了,你如今也要为了这个女人自毁前程吗?你别忘了当年倪道成是怎样不顾我们母子的哀求,为了那个女人离开了兰谷,那是你都十岁了,可他有留恋过你吗?没有啊……”
“他许诺给你天朝的皇位,可他却为了别的女人放弃了皇位,你别忘了,天朝那把持在季氏手中的皇位应该是你的,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天下之主!”
倪轩抱着我的手渐渐松了,他痛苦地叫了一声,放下我,说“娰侕,对不起!”。一步一踉跄地转身走了。
戴着面具的女人走到我面前,看着我,伸出手抬起了我的下巴,“果然倾国倾城呢!”转身也走了。身后一群戴着面具的侍女上来把我带回了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