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这几天我什么都没讨到。”
黄大虎向张四狗笑笑，坐在他和张五狗之间。
黑狗抬起头嗅嗅，舔了一下他手背上因灼烧留下的疤。
“别放在心上，哪个叫花子能天天满载而归呢，在这里的人，都有那么连续好几天啥都讨不到。”
宁猫儿，还不快给你黄猫儿哥哥找点吃的来。
“你受伤了……”
五娘子打量黄大虎，眼睛落在他身上好几处被光之魔物灼出的破洞，里面的皮肤都翻起了燎泡。
“怎么弄的呀，这么不小心。”
张四狗用指头撩开黄大虎麻布袍子上的洞，笑了几声，脸上却不好看。
“嗨，说来话长了，不提也罢。”
黄大虎接过宁猫儿递过来的一碗“褐肉汤”，半块硬邦邦的黑窝头，吃得津津有味。
穿麻布袍，啃乞丐吃食，但活着太好了，阜天京都总舵那些人……
他喝了口汤，眼泪差点掉在汤里。
“这汤好辣啊，嗯嗯……你们从哪儿找来的生姜。”
“嗐，还不是这只猫儿去挖的，生姜荠菜树根，荒山野地里的吃食，这小子可会找了。”
张四狗指着宁猫儿。
小个子宁猫儿，叫花子窝里最聪明的孩子……
看来这里的叫花子的确各有所长呢。
“身上的伤得治治啊，咱们这个地方太脏了，不然会生病的。”
哟，不好，还发烧了好像，身上好烫哇。”
五娘子走过来，探出手摸摸黄大虎的额头。
“没事，我没事……好着呢。”
黄大虎嘴上说着，手里的破瓦碗掉在地上，小半碗没喝完的汤洒了。
头像被绳子箍紧了一样疼，眼前的人看起来都水蒙蒙的。
我身上的伤，果然还是出事了。
“扶好他！张四狗……”
这是他听清楚的最后一句话。
柔软黏稠的黑暗浸润在身边，他挥手试图驱离黑暗。
黑暗随他伸手的动作，像油一般沉浮，鼓出几个泡沫，在黑幕中飘飞，随后炸裂。
呼吸很困难，耳朵边有种嘤嘤的声音。
声音太过细小，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他听不清。
“萨斯……阿提斯……”
“萨……”
“斯……”
“不……不……不，走开，谁在说话？我不想听，你走开。”
“萨斯……”
他向油腻松软的黑暗挥手，黑暗不离不散，所有的用力都是徒劳而已。
“萨斯……阿提斯……”
“走开，你给我走开。”
渐渐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声音像是在把心魂从身体上抽离。
有个沉重的东西压在额头上。
黑暗变成了灰蒙蒙的雾气，在灰雾之中，他看到一个人影在摇晃。
“大虎……大虎……”
人影的声音既熟悉又陌生。
是娘啊。
娘半跪在田坎边，头发散乱地披在肩膀，像河边疯长的白茅草。
灰舞朦胧了她的脸庞，让人看不清楚。
他试图挥手赶走灰雾……
“娘亲啊……”
“没事了，没事了……娘在呢。”
“唔……娘……”
娘在就好了，太好了，黄大虎把头靠在娘的膝盖上，就和小时候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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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嗷嗷。”
“汪汪汪……呜呜”
黄大虎睁开眼，看见黑狗张五狗正和一条白色的洋狗追逐打闹。
“我怎么了……”
他发现自己平躺在一堆干净的稻草上。
“黄小猫兄弟，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啊……”
五娘子探出手，摸摸黄大虎的额头。
“好多了，烧可是退了……你呀，捡回一条命咯。”
是了，我刚才好像晕倒了，是因为受伤引起发烧了吗。
他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无力。
“有水吗……我口渴。”
五娘子端过来一个破碗，里面的水黄黄的，水面飘着些杂质。
水喝起来辣辣的，燥得鼻子酸痛。
“喝吧，这是麻黄汤，刚熬好凉着的。”
“你懂得医术？”
这麻黄汤喝起来不止一味药材，非得懂医术的人才熬得出啊。
“嗨，南洋人来沐阳城之前呢，我家里那位就是开小医馆的……
要不是他死了，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五娘子眼珠子转转，眨巴了几下。
黄大虎瞧着黑狗和白狗撒欢儿，觉得白狗有些熟悉的感觉。
“药呢，都是宁猫儿出城去采的，这小子，别看个头不高，采药挖野菜，那可是一把好手哦。”
喝完药，才感觉到浑身痛的厉害，身体轻飘飘的，力气都不知道去哪了。
“谢谢你们……谢谢。”
黄大虎挣扎想要坐起，还是使不上劲来。
“别乱动，你可是昏过去三天啦，好好躺着吧，我给你找些吃食去。”
五娘子说完走开了。
莫不是发烧的时候抱着我的，是五娘子吗？
一定是她，她的身影……和娘亲很像。
如果娘还活着，年龄比五娘子也大不了多少啊。
“哎……”
他叹口气，老实躺下。
眼下，他除了躺下，什么都干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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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起来了？”
宁猫儿歪起脑袋，盯着黄大虎看，像是在观察一只从没见过的怪兽。
“我感觉……好了，想起来走走。”
醒过来后已经躺了三天，虽然还是虚弱，黄大虎感觉到身体在渐渐康复。
身上被光之魔物灼伤的地方已经结痂，被五娘子涂抹过药膏后，感觉有些痒。
黑狗张五狗跑过来，闻闻黄大虎的脚趾，跟在它后面的白狗也有样学样的闻了闻他。
这条洋狗……
白色，体长不到2尺，看起来挺温驯的，一身蓬松的卷毛……
这莫不是海茱萸酒吧告示牌上，叫做安吉莉娅夫人要找的那条狗？
它可是值20磅啊！
“这条白狗，是谁捡来的？”
“不知道，自己跑来的，瞧它没主，张四狗就把它留下了。
这个张四狗，就是瞎胡闹，又给我们花子窝添一张吃白饭的嘴。
眼下自己又不知道跑哪去浪了，张五狗都没带上……”
五娘子笑着推开在她腿上扑腾的白狗。
“我一会儿就出去……找吃的。”
麻布袍里的口袋还在，口袋里有没用完的奇珍材料，黑色的陶瓷瓶里装着光之魔物的残余物。
现在身子恢复了很多，走到老城墙区阿巴罗的店里，应该没有问题。
把光之魔物残余的奇珍材料卖掉，我还需要很多钱。
添购施展方术的奇珍材料和法器，给“宽恕”买更多的被雷霆贤者祝福过的子弹……
而且，我还需要一件衣服。
日朔节已经过了好多天了，天气会越来越冷，身上这件满是破洞的麻布袍子，再不能穿了。
“哎，小猫兄弟，我不是要说你的意思啊……别上心啊，我这个人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你身子还没好呢，再休息个十天半月的吧。”
五娘子赶紧解释道。
白洋狗扑腾到黄大虎面前，举起爪子放在他腿上。
黄大虎注意到白狗脖子下面一个吊牌。
上面的孙风文字写道。
“丽娃——杜根大道10-5号。”
还真是安吉莉娅夫人走丢的那条狗。
“啊哈……这条狗是一个孙风贵族夫人的，她找了这条狗好几天啦。”
“那又怎么样，它既然跑到我们叫花子窝来，就是我们的狗啦！”
宁猫儿不服气的摆头。
他仍然带着那条破布头巾，也许宁猫儿也身患恶疾，不愿意展示给别人看吧。
“怎么说呢，那个孙风贵族夫人承诺，会给找到狗的人一大笔钱。”
“一大笔钱……”
五娘子捋捋耳发，脸上黑泥没有遮盖住的皮肤白皙细腻，微翘的嘴唇红得饱满。
看来五娘子是故意往自己脸上涂满黑泥，在人员复杂的叫花子窝里，一个弱女子，只能靠这样来自保了……
“嗯，很多钱，大概有十六两银子，够兄弟们吃好久了……”
“十六两银子！九海螺母呀，这么多银子找一条狗儿？”
五娘子捂住张大的嘴巴。
“对贵族妇人来讲，这点钱算不了什么……
宁猫儿老弟，给我找条绳子，我要带走这条白狗，换来银子，让兄弟们过几天好日子。”
宁猫儿俯身摸摸白狗脑袋，似乎有点不舍得。
“不需要绳子，我陪你一起去。”
宁猫儿拍拍白狗脑袋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