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缠绕着一轮娟娟新月,柔和地拂动了屋内的垂帘,水晶般的珠子摇曳出细碎的光影,仿佛漫天星光坠落到了屋内,编织成一帘帷幕。
“冷泽冷泽,也不知道这次回敦煌,你娘会不会骂我们一顿。”屋内烛光暖,落无鸢品着茶,悠闲地上这窗外一轮明月。
“骂一顿就骂一顿呗,”冷泽坐在她对面,毫不在意地耸了耸肩,随即露出一丝厚脸皮的笑,“做人嘛,该无耻的时候就要无耻!”(作者路过:这是俺的高中生活教会俺的……)
“去你的!歪理!”落无鸢隔着桌子欲打冷泽,冷泽躲闪着向后一仰,差点连人带椅子翻下去。
“你也知道歪理啊,”他笑咪咪地重新坐正了身子,“你不是向来很擅长化歪理为真理嘛……”
“什么?!你才擅长这个呐!!”落无鸢捋起袖子,见四处无人,野蛮的本性便暴露了!
她敏捷爬上桌子一掌击向冷泽,结果没有料到一个重心不稳,她猛然间跌下木桌,化作一道唯美的抛物线直扑冷泽!
“砰——”这次两人结结实实地连人带椅子翻了下去!
“我说……你这丫头……也太急切了吧……”冷泽后背着地,摔得苦不堪言,他一边伸手拽起倒在他身上的落无鸢,一边支起身喃喃自语,“为什么罹烨那位又温柔又漂亮,我这位又野蛮又——”
“嘿嘿……”冷泽看着身边满脸愤怒的少女,瞬间停止了絮叨,他笑眯眯地吻了吻少女的额头,“可是我就是喜欢你!”
“那还差不多……”落无鸢红着脸,嘟着嘴,看了他一眼。
然而,此时,“砰——当当——”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难道罹烨和曼璃也开打了?”
“去你的!明明声音是从外面的山坡上传来的!”
爱管闲事,爱凑热闹,爱打抱不平,偏偏身无绝技的落无鸢拽着冷泽飞快从客栈里掠了出去!
此处,泉水叮咚作响,涓涓流淌着应接漫天闪烁的星光。此处山水玲珑雅致,客站坐落于山脚下,霓虹不起眼地摇曳着,不远地方有一处山坡,月光下,似乎有两个人在与一大群黑衣人斗得急!
只见其中一个体形高大魁梧的大汉举起双几十斤重的铁锤,迎头击向一个纤细的身影!落无鸢飞身而上,一把银针如雨丝般洒了过去,那大汉嚎叫了一声,如巨山崩塌一样到了下去。
“你是——落无鸢!”那得救的少女一身碧色长裙,朴素大方。
“碧莺!天……你们怎么在这儿?”落无鸢又惊又喜,她们二人一边与来袭的黑衣人打斗着,一边忙里偷闲,简短的说了情况。
“我和蚀灵本来想去找你们,后来又想,以我们的境况估计也帮不了你们什么,说不定还会添麻烦,所以便找了个地方隐居,结果被蚀灵的仇家找上了门。”
此处落无鸢与碧莺一路杀得疲惫,远处的冷泽和蚀灵也连连砍杀,蚀灵的内力一时间无法回到最初的程度,但那些招式还是了然于心,此刻倒也未落下风。
“怎么有这么多人?”冷泽于半空挽了个剑花,瞬间连斩数人!
“‘血刀门’,‘落潭宫’,‘回音阁’……这次似乎是我的仇家联合上门了。”蚀灵微微蹙眉,一边回答,一边注意着不远地方的碧衫少女。
“哇!这么多!”冷泽兴奋地睁大了眼睛,“一起来了也痛快,今天趁我们都在,联手干掉他们!”
蚀灵感到一阵莫名,他俩什么时候便那么有自信?
其实他没有料到,此时冷泽征盘算着实在不行就把客栈里另外两位传奇般的人物拖出来帮忙,他们肯定打得这群黑衣人满地找牙!
“好多人啊!”落无鸢和碧莺越打越累,可敌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当心——”
此时碧莺听到身后的蚀灵一阵呼喊,她霍然一惊抬头,只见山坡上方,几十个壮实的黑衣大汉抱着千斤巨石,向他们投来!
“怎么办!”碧莺与落无鸢一时来不及逃跑,而远处的冷泽和蚀灵又来不及救援,一行人顿时没了方向!
千斤巨石带着强大的破坏力冲了过来,带起青草石屑飞扬!
然而,下一刻,一道红光如游龙般闪过,瞬间将巨石震碎,零落在山坡上!
“哇!罹烨,你来得真及时!”落无鸢抚掌大笑。
此时白练如霜,飘飘然一闪而过,一群黑衣人悄声无息地倒地,曼璃微笑着走来。
“唉,这同样是人,怎么差距就那么大呢?”冷泽将剑收回剑鞘,戏谑地把玩着。
罹烨轻轻抖了抖衣袖,将赤旋鞭收回,“蚀灵,你离开‘隐容’了?”
蚀灵点了点头,注意到对方空空如也的手指,冰冷的少年忽然淡淡一笑,“你也离开明教了?”
“不错,”月光下,紫衣人轻轻拉起身边白衣女子的手,“这当教主的滋味,就让颜双好好享受吧。”
“你们以后打算怎么办?”落无鸢带着灿烂的笑容看着碧莺。
“还是隐居啊,”碧莺一笑,轻轻挽着身边的黑衣少年,“我们就住在这山里的一间木屋里,粗茶淡饭,过布衣生活咯。”
“那你们……”落无鸢笑盈盈地着他们二人。
“我们……已经成亲了。”碧莺垂眉一笑,身边少年那冰冷的眼神也比以往增添了几分柔和温暖的神色。
“那真是……”落无鸢高兴得一时说不出话来,“真是太好了!”
“你们打算去哪儿?”
“敦煌。”
“噢?回去面见冷泽父母啊?”碧莺打趣地看着他们二人。
“才不是呢……”落无鸢被闹了个大红脸,“哎,你们以后可要来敦煌玩哦!我和冷泽等着你们。”
“一定。”
碧衫少女粲然一笑,落无鸢和冷泽冲他们扬了扬手,转身顺着山坡,重新没入一片令人沉醉的夜色……
旭如东升,又是新的一天,此时三清山上一片狼藉!
十道天堑,四处是伤者身影,幻水宫大举入侵流云阁!
东方拨云见日,映照出山巅上两个飞斗的身影,明月轮旋转如电,冷锐的刀锋划过长空,发出如龙吟般低沉的声音。
“玄城!”白衣长者袍袖一拂,一招挡回明月轮,“你可别高估了自己!有了区区幻水宫边得意忘形了么?”
“陆阁主的伎俩也不过如此,”玄城轻扬下颔,乌丝文雅垂落,他的眼神轻慢而莫测,“你现在的功力有一大半并不属于自己吧……”
“嗯?”陆沉浮眼神陡然亮如闪电,难道他知道那件事?
“呵,”玄城白袍翻飞风般袭来,明月轮随着他的动作绕其周身而舞,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你可记得昆仑派凰梧?”
陆沉浮猛然间大惊,他果然知道那件事!不过……
“呵呵……”白衣长者狞笑起来,他的掌风夹杂着极强的内劲,“那又如何?现在的我终究立于众人之上!”
“是么?”玄城一个仰身堪堪躲开致命的一击,他单手支地,一行血丝自嘴角淌出,这老怪物果然厉害!
“你有没有感到在运功的时候,肩并穴很痛?”突然,玄城冷笑着站起,及腰的黑发飘动乍一看宛如神明降世。
陆沉浮闻罢,神色一变,他的确感到肩并穴处有些异样。
“如今只要你一运功,内力便会被消蚀,你动得越多,内力便被消蚀得越快。”玄城眼神微暗,他抬手抚去嘴角血迹。
白衣长者闻罢此言一阵心惊,却依然不动声色地抚掌大笑,“就凭你?恐怕还不等我的内力被消蚀殆尽,你便已输得一败涂地!”
说罢,陆沉浮如电般掠到,招式突变,凶猛异常,每一招都直逼对方死穴,丝毫不给对手还击的余地!
明月轮堪堪挡住那些杀招,玄城被逼得一路后掠!
然而,就在这危急关头——“陆阁主还真会物尽其用。”
此时,一个清泠泠的声音忽然在玄城背后响起。
飞斗的二人陡然一怔,凰梧?!
“玄城,这几年你的武功长进得很快,”三清山巅上,一袭明艳金衣飘扬在初升的太阳下,耀眼夺目,“你看,我这一路走上来,尽见些残兵败将,连衣袖都不曾弄脏。”
凰梧微微一笑,冷然而高傲,那样的神态,那个当年傲视江湖的栖梧之凤,此刻又重回人间!
“你,没有忘记过去的事。”玄城似乎并不意外,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神色冷漠的女子。
“我本来是忘了,”凰梧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开口,“可那天你向我说起了一切后,我慢慢恢复了记忆。”
“哈哈……”陆沉浮陡然大笑起来,“好好好!既然都来了,那么就一起葬身在这三清山上吧!”
来不及多想,陆沉浮陡然间掠来,玄城立时迎战,一时间寒光毕现,白袍男子一路后掠,明显处于下风!
“玄城,这些都是虚招,你无须应接,袭他腹上天突穴!”凰梧原本是沉默观战,此时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玄城一听,当即白袍轻拂挡其虚招,并指以内力冲其腹上天突穴,陆沉浮陡然连退三步!
“哼,陆沉浮,你吸了我的内力,如今使的也是我的武功,我自己的招式的破绽究竟在何处自然一清二楚。”凰梧冷笑一声。
“你这娘们给我闭嘴!!”陆沉浮大怒一声低喝,长袖中飞出暗器直袭那金衣女子!
玄城眼明手快,徒手一把接住,顿时掌上鲜血淋淋!凰梧一惊,脸上隐约有些不忍的神色。
然而,来不及多想什么,金衣女子继续道来,“玄城,用明月轮缠住他,然后脱身,绕到他身后,点其头部背面百会穴!”
明月轮一声低吟,顺着白袍男子男子的动作连连砍杀陆沉浮!玄城趁此良机飞身而上,一股内力直击陆沉浮头上百会穴!
陡然间,白衣男子痛得捂头而呼,掌掌连连袭向玄城,势若疯狂!
“玄城,这些不过是乱招,不要被迷惑视线,抓其左腕,右点其臂上曲池穴,再转身封其眉心印堂大穴!”
凰梧目光敏锐如电,口齿清晰,迅速指点着作战的白袍男子,“我的武功只练到气海穴,因此就算他吸了我的内力,其胸口以上之处皆是弱点。”
玄城按其所言,往其头上空门袭击,直逼得陆沉浮节节败退!
此时,大战良久,内力迅速消耗,陆沉浮已然越来越不支,玄城顺势一掌,陆沉浮猛然口吐鲜血,狼狈落地!
“哈哈……”此时,被击倒在地那满脸是血,一败涂地的武林盟主仰天大笑,“我陆沉浮机关算尽,纵横江湖大半生,未料如今竟是这等收梢!!”
言罢,那势若疯狂的白衣长者忽然以头抢地,狠狠撞击地面,只听得一声闷响,紧接着鲜血横飞,三清山之巅,再也没有那个狂傲的声音……
初升的朝阳染红了天边,此处云海翻腾,一片波澜壮阔的景致。山颠上的二人头顶碧霄,衣袂飘飞,宛如神仙中人。
“你为什么要戳穿我?让我一直这样装下去不是很好么?”天边的朝阳映照着女子绝美的侧脸,凰梧淡淡开口。
“为什么要装?为什么不对我坦白?”玄城凝视着远方,眼神辽远寂静。
沉默了很久,凰梧才重新开口,她说得似乎有些艰难,“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凰梧什么也不会,我不能……也做不到……一辈子仰仗别人生活。”
三清山之巅,飘飞的淡金色衣袂耀眼夺目一如往昔。
只是凰梧啊凰梧,如此高傲冷漠宛如栖梧之凤的女子,岂会允许自己一辈子如累赘般活在别人的羽翼之下!!
“可我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子。”玄城没有回头,他望着远方的朝阳眼神忽明忽暗。
“可我在乎,”顿了顿,凰梧忽然合上眼,仿佛在克制心中翻腾的情绪,“如果你装作不知道,就让我一辈子装下去,该多好……什么都当作不记得……就好像获得了重生……可是现在……我做不到……”
陡然间,白衣男子回身,眼里闪着复杂的光,他伸手轻轻抚着女子的脸颊,岁月在她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可是,“等了这么多年,我还是无法留住你么?”
蓦然地,高傲的金衣女子有些颤抖。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更没有想过从前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竟对她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她不是不明白,不是不感动,只是天性里那份该死的不甘,令她无法这样一辈子活在那人的羽翼之下。
“对不起……玄城……”许久,她睁开眼,凝视着眼前已然变得英俊高大的男子,轻轻吸了口气,凰梧斟酌着开口,“就当我在多年前就已经死了,凰梧在你的生命中只是昙花一现,会有更好的女子陪在你身边。”
顿了顿,她微微笑了,眼神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冷然,“玄城,送我一程吧……”
许久,那人看着她没有说话,他早已不是昔日的少年,她已然看不懂他眼里的神色。
正当凰梧想要再度开口解释时,玄城忽然扬起了一抹奇异的笑。
“好……”
白袍黑发的飘逸青年忽然伸手拥住那袭绝美的金衣,“好……”他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朝阳下,白袍男子指间仿佛被晓光染成金色,有什么在发光。
紧接着,他伸手轻轻按住了金衣女子的后脑,但见那女子猛然间震了一下,一行血丝顺着女子的发丝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