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是怎么了?”艾浅瞳孔急剧放大,眼里是难以置信与恐惧交互的复杂目光,她在他面前被迫停滞下来,一动也不能动。
身体好像是受了控制,越是努力挣脱,便被束缚得越痛苦。
“我说了,你就是一只蜉蝣,从前是,现在也是!”
孟无羁讥讽的目光直直射下来,接着微微抬起手,他手腕的血管赫然开了一个口,一只正在蠕动的黑褐色长虫从那里爬出来,它身体一大截还在血管里,脑袋却一个劲儿往外冲。
“啊……”艾浅更是惊惧,她呆望着孟无羁,难以置信。
“这是靠人类的鲜血炼制而成的蛊虫,两只一对,相生相死,不生不灭。这一对的另外一只在你身上!”
他奸邪的目光顺着艾浅苍白的面容往下看,最后落到了她的腰际,他自得地摇摇头,说道,“你看不见它的,它在你的后背,现在正缓缓深入你的脊髓,快要控制你的神经了。”
“什么!”艾浅越发慌张,可是她依旧不能动弹,“你真可怕,你和孟无忧一模一样,不愧是一对兄妹!”她怨毒的眸子发着红光,仍旧试图挣脱。
“你就是艾浅,即便换了一张脸,那令人讨厌的神情却是半点没改变。你竟然敢装死!哼,这次真的去死吧!”他驱动着手腕的血蛊快速往外爬,一点点在他手心盘旋,直接一跳,落到了艾浅的手腕上。
“不,不要!”艾浅全身颤抖,细密的汗珠爬满了额头。
“晚了,哈哈。”孟无羁放声长笑,薄凉的笑声在黑夜里格外惊异,惊飞了某个院子大树上栖息的寒鸦。
血蛊成功找到了血管的位置,开始啃食艾浅的皮肉,酥酥麻麻的疼痛感传来。
“不要,不要!”她尖叫,嗓子已经嘶哑。
“啊……”她眼睁睁看着血蛊的脑袋没入了她的血管,正扭动着缓缓前行。
“你放心,死得并不会太痛苦,我的宝贝还没尝过龙鱼族的鲜血呢,哈哈哈!”他狂啸着,恍惚中想起了什么,又说道:
“若是在屠杀龙鱼族时,把我的宝贝放出去,不知道会有多大的收获,看来是我疏忽了,我应该跟我那心急的妹妹说一声,让她那天等我一起去!”
他是在故意激她,这家伙做惯了海蛇族的王,万事又有孟无忧替他谋划,一个人倒是闲出病态来了。
“你……”艾浅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拿龙鱼族的覆灭开玩笑,她近乎咬牙切齿,牙齿摩擦的尖锐响声在她耳畔回荡,越发扰人心神。
她那愤怒的瞳孔像是刚刚从烈火中取出来的金石,红得发黄,仿佛将要熄灭的的太阳。
锁骨下的印记又开始剧烈烧灼,不同于前些时刻的眩晕,现在的她是斗志昂扬的,那双手只想狠狠揉搓面前这个可憎的男人。胸中燃烧着仇恨的烈火,这烧灼感迫使她挣脱这一切束缚,好像有什么躲在她体内正要爆发。
可是还未来得及爆发,却停止了,她获救了。一阵疾风速雨般的逃亡,她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荒野地。
“你是谁?”艾浅忌惮地打量着周围,担心孟无羁很快追上来。
“是我,小浅。”来人取下面具,竟然是凌然。
“凌然,你……”艾浅眉头一皱,挣扎着想要远离他。
“小浅,你听我说,孟无羁法力大增,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或许很快会寻到这里来,为了我们两个的性命,现在就听我的吧。”他声音很柔和,更像是一种哀求。
“你知道的,现在唯有活着才有一切可能,答应我,尽量隐藏自己的气息,好吗?”凌然望着她,有些急切。
艾浅点点头,算是应允了他。
“我会设下一个能屏蔽我们气息的结界,但是到底会不会被他发现,我不敢确定。
如果他发现了蛛丝马迹,我就立马助你离开,你要记住一直往东边跑,跑到市镇上去,那里人多,他不便分辨你的气息,明白吗?”
艾浅又点点头,她望向他的目光有些复杂了。
凌然盘腿而坐,快速运气,一个天蓝色的明亮宝石从他头顶缓缓升起,那是他的真元,他竟然用他的真元来制造结界。
“你,你怎么轻易露出真元?”艾浅费解地盯着他,内心忐忑不安。
“显出真元才能最大化发挥结界的能力,我们……”
“这个我知道,可若是他夺走了你的真元,你就会没命。”艾浅疾言厉色,打断了他说的话。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是为了保护你而死,那将成为我唯一开心的事情。”
“你……”艾浅欲言又止。
“但我保证我们会没事的。”凌然笃定地说,又重新启动他的真元,结界渐起。
周围的一切仿佛没有任何改变,但其实他们的气息以及身形已经完全被隐藏了。
不出所料,只一会儿,孟无羁就出现在了这片荒野地,他左顾右盼,黑袍下是嗜血的面孔。
没有任何发现,他预备往回走,可是却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停下了后退的脚步。
他两只手心合在一起,手腕处皆有一个血窟窿,几滴鲜血滴落,暗淡的红光升起。
“不好,啊……”艾浅努力隐忍着,但还是迫不得已发出了些声音。孟无羁摧动了在她体内的血蛊,钻心的疼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你怎么了?”凌然赶来时情况太紧急了,并未发现她身体的异常。
“血蛊!”艾浅把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显露出来,那正在爬行的蛊虫也清晰可见,现在已经到快到她的肩膀了。
“他怎么会入了此道?”凌然眼底闪过一抹惊异,转而又被心疼所替代。
“我帮你杀死这些蛊虫。”他正欲动手,却被艾浅阻拦了。
“没用的,它现在在我体内,除非孟无羁亲自将它唤回去,不然它和我同生死,这便是血蛊最厉害的地方。”她平静开口,但内心满是恐惧。
“怎么会!”凌然对人间的巫蛊之术了解得并不多,他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啊……”又是一阵隐忍的呻吟声,艾浅咬着自己的手掌,以此来降低声量,那黑袍男人在离他们大约二十米远的地方,现在正朝反方向观望着。
凌然抬起头看着艾浅因为疼痛而扭曲的面孔,突然就做出了抉择。
“让我来替你!”语闭,他划开自己的手腕,鲜红的血滴渗透出来。
“你这是干什么?你别这样……”艾浅想要阻止他。
“嘘,别动!”他另一只手聚集法力,一点点逼迫血蛊从她的血肉中脱离。
“以我之血来供养它,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你不要,快停下来!”艾浅想要凝聚光球,但根本使不上力气。
“嘘!”他又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目光柔和,“你知道,这本是我欠你的。”
“不要,我不允许你这么做。”艾浅在他耳边嘶吼,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面颊,他恍惚觉得就为了这一刻也是值得的。
一只血蛊的前身已经探了出来,另一只还在她的胳膊里蠕动,也快要出来了。最终这两只都进入了凌然体内。
孟无羁还在驱动血蛊,而且幅度更大了,凌然现在所承受的痛苦几乎是艾浅的一倍。他咬紧牙关,如雨滴般下坠的汗珠很快打湿了他的前襟。
“你忍忍,你忍忍……”艾浅不知所措地看着,右手下意识就想去拍拍他的背,但是却忽然定在了空中,她有些犹豫。
“啊……”他几乎快昏过去了,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泪水和汗水一起滑落,流向干涩的嘴唇。鬓角的发丝完全被打湿,黏成一缕,怪异地搭在脸颊上。
那小小的手掌还是落下去了,“你再忍忍……”她又重复了一遍。
就在这时,天边突然炸开一朵烟花,短暂照亮了这漆黑一片的荒野。艾浅并不清楚这是哪个组织内部的信号,但是孟无羁却好像很明白,他急急忙忙跑走了。
“走了走了……”艾浅叫喊两声,一低头却发现身下的人已经闭上了眼,“凌然凌然!你别睡,你快醒醒……”她猛地摇晃他几下。
“凌然……”她拍了拍他,竟感到鼻子酸酸的,她又拉着他的胳膊晃了几下。
“别晃了,你晃得我头晕……”凌然悠悠开口,声音很弱,但却清晰明白,他将她的右手反扣在了草地上,“我没事的……”
“欸,你……”艾浅赶紧抽出自己的手,把他往旁边一推。
“嘶……疼!”
……
“他走了,估计遇上什么事了,短时间不会回来,现在怎么办?”艾浅尽量心平气和地说话。
“走吧,回家去!”凌然眼眸微抬,温柔地说道。
“家?”艾浅笑笑,显得有些苦涩,好几年前她就没有家了。
“回小院子去,那里的房间可以隔绝气息……”剩下的话他不说了,他觉得羞愧无比。
这院子里有他们不多的美好记忆,但更刻骨铭心的却是关于背叛,是他背叛了艾浅。
“好,回去吧!”她轻描淡写地应下了,“再回去看看也好,你身上的蛊虫我得想办法给你解除。”
“这蛊不是无解吗?”
“谁知道呢?万一有世外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