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陆离只是浅尝一口咖啡,便不禁皱眉。
“五年前的八月二十九号,我和我母亲出了车祸,我母亲当场身亡,自此我患上了解离性失忆症,给母亲办丧事时,我打通了她手机里所有的电话,到场的只有七个人,和我毫无关系,于是我卖了房子,离开了这里。以上是我知晓的全部。”支秘像旁观者一般冷静地叙述完最痛苦的记忆,然后看向陆离“我的过去,也许只能你告诉我了。”
陆离专注地听完每一个字,即使失忆,支秘对待自己还是像以前一样冷静得近乎残忍,陆离的眼眶有些湿润,但绝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掉眼泪。陆离起身,拿起支秘放在桌上的烟。
“我去抽支烟回来告诉你。”
陆离几乎是夺门而逃,十几楼的高层,一路跑到了酒店大门。呼吸和情绪,随着他一次次的调整,慢慢平复。打开烟盒才发现没有带打火机,于是向旁边正在抽烟的一位大哥借了个火。大哥见陆离抽着细长的女士烟,长相又十分英俊,向其投去暧昧的眼光。陆离心里有事,丝毫没有察觉异样的眼光。
陆离连抽了三支烟这才上楼,这半个小时里陆离和支秘同样备受煎熬。陆离按下门铃,支秘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直奔门口,长痛不如短痛,支秘这样安慰着自己。
陆离坐回刚才的位子,咖啡还未凉透,陆离喝了两口,似乎没了味觉,又接着喝了个底朝天,支秘强忍内心的不安等待这陆离开口。
“八月二十九号我去了澳洲,二十八号,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一夜,你没有下来,在这之前我们吵得很厉害,你一般不爱吵架的,那次真吓到我了,在这之前的之前我们交往了两年……”
陆离说得句句清晰,可支秘听得依旧像是陌生人的故事。
“伯母也知道我们的事,我还去你家吃过几次饭呢。”往事浮上心头,陆离不由得笑了笑。
“我妈也知道?那她什么态度?”
“伯母很开明,虽然我们算是早恋,可是伯母并没有反对。”
支秘想起梦中那些对她母亲的指责和唾弃,心脏猛地收紧。
“我妈妈是个什么样的人?”
支秘的忐忑自然是逃不出陆离的眼睛。
“伯母是我见过最有气质的,最有个性的人。”陆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和伯母很像,个子高,皮肤白,不过你不爱留长发,伯母倒是一直留着长发,听说伯父很早就离开了你们,所以伯母有很多追求者。”
“陆离,我梦到过我妈妈,在梦里,我总是看不清人脸,我还梦到有人骂我妈妈是小三。”支秘为进一步求证,坦白了自己的梦境。
“胡说八道!我们在一起那会儿,伯母是有个男朋友,我没见过,你告诉我的,说是长得跟布拉德皮特一样帅,还打算带伯母去美国呢。支秘,那些流言蜚语,多是出于人们的嫉妒,你别放在心上。”
支秘闻言松了口气,捏着衣角的双手也随之松开。
“支秘,你为什么突然想要知道过去的事?”
“只有真正的和过去告别,我才能重新开始啊。”
陆离闻言,双眸暗淡下去,和过去告别,是要和他告别吗?即使像新朋友一样的存在,他也是负担一般的存在吗。
支秘最擅长观察,陆离瞬息转变的神情,被精准的捕捉,她明白陆离的心思,可她不是圣人,无法照顾每个人的感受。
“陆离,空白的记忆令我惶恐不安,夜夜难眠,就像那几年你在澳洲一样。你等来了我,可我却不记得你了,不对等的记忆,对我们而言都不公平。”支秘眼神坚定地看着陆离:“陆离,我们不能被过去困住。”
陆离露出一丝苦笑,起身,轻轻摸了一下支秘的头。
“好好睡一觉,明天,我带你旧地重游,也许能让你想起些什么。”
“谢谢你,陆离。”
送走陆离,支秘飞快地洗好澡,躺进被窝。尽管身体已是疲惫不堪,大脑依旧在飞速运转。支秘放任自己胡思乱想,试图让大脑当机,便可昏睡过去,遗憾地是睡意迟迟没有光临,她只好放点音乐,却发现手机不知何时关了机,充上电,打开手机,时间显示已是凌晨三点,手机嗡嗡地震动,提醒着她有好多未读消息。
完蛋了,从支秘下了飞机到现在,手机里已有二十几条未读消息,还好北辰只有三条:到了吗?记得好好吃饭。你手机关机了,看到请回电,我不睡。
支秘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作为女朋友,她可真是一点自觉性都没有,多年来的独来独往,也实在没有保平安的习惯。支秘怀着愧疚之心,拨通北辰的电话,果然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通。
“我以为你睡着了。”北辰的嗓子有些沙哑,估计是夜里抽了不少烟。
“我要是真睡着了,你就白等了。”
“不会白等,等你的时候我还写了一章小说呢。”
“效率这么高,你发电子档给我,我这边打印出来,帮你校稿。”
“不着急,等你回来再弄也行。”
“可是我迫不及待想看了。”
“有你这样的超级粉丝,我很荣幸。我记得你说过你以前也写了些东西。”
“嗯,因为我老做梦,又记得牢,所以写了本记录梦境的小说。”
“听起来很有意思啊。”
“烂尾了,写到后面写不下去了。北辰,你有过那种现实和梦境分不清的时候吗?”
“当然,有些梦过于真实,真实到不想醒来。”北辰一边打电话,一边走到了阳台,在支秘看不见的地方,北辰望着远处的黑夜,神情痛苦,语速不由地放慢。
就算是看不见北辰的样子,支秘仍旧从只言片语中听出了北辰的难言之隐,于是故作轻松地开起了黄腔。
“不会是春梦吧,单身久了可以理解。”
“嗯,我倒是真梦到过你几次。”
“我穿衣服了吗?”
“穿了。”
“那还好。”
“后来又脱了。”
“流氓!”
话题一下子被引导到更不可描述的方向,北辰毫不隐瞒自己对支秘的渴望,这种渴望来自于身体,也来自于精神上莫名地安全感。
“我承认,我似乎对你蓄谋已久。”
支秘闻言,心里偷笑,她可不承认,事实上她对北辰蓄谋更久。
“那我坦白,我也梦到过你。”
“我穿衣服了吗?”
“穿了。”
“真是遗憾,其实我身材还是不错的。”
“这我知道,亲眼见过,无需在梦里脑补。”
“哦,那算是员工福利吧。”
“哇,不会每个员工都有这种福利吧。”
“你想多了,其实之前的助理她们住隔壁一户。”
“什么意思?第一次见面,你就想着要潜规则我了?”
“呃……那时还没想这么多,只是觉得你表里不一,很有趣,或许能成为我的素材,所以留你下来就近观察。好了,说说我在你梦里做了些什么。”
“我掉进了海里,你来救我了。”
“我读书时是游泳队的,没想到在你梦里派上了用场。”
“北辰你可真是个宝藏男友,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挺多的,对智能产品我就用得很不顺手,打游戏更是万年黑洞。”
“我倒挺喜欢玩游戏的,我不是一直失眠吗,有段时间经常通宵玩游戏,还好及时醒悟,不能玩物丧志,这才将游戏卸载了。”
“你失眠的毛病多久开始的?”
“好几年了吧,印象中,我一直很难入睡,睡眠很浅,梦特别多。”
“你得去医院备点药才是,医生又不是洪水猛兽,你不用这么怕他们。”
“看什么医生啊,我在药店买了安神补脑液,我看也挺有用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
“你今天是不是也失眠,所以半夜起来找手机。”
“嘿,今天不算晚啊。”
“那你的安神补脑液带了吗?”
“没,我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我给你放几首我珍藏的助眠曲,你乖乖地睡觉,好吗?”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