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君慧在一旁听着许倩茹的回忆,心中一阵寒颤。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一直视为闺中密友的人竟然是这样陌生,好像从前认识的不过是另外一个人。她从来不知道许倩茹这么让人恐惧。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阿辉曾经暗示自己离她远一些,可是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听出来呢,或许那时候阿辉就已经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了吧。
想到这里,余君慧更是悲痛欲绝,是我害了阿辉!两行清泪从她白皙的脸上滑下,既为爱人的逝去,也为好友痛心。
许倩茹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很是快意,眼里闪过不可一世的笑容:“怎么样,听到这里,你也应该知道后面的事了吧?”
余君慧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看她:“小茹,你真是疯了!”
“也许吧!”许倩如满不在乎,“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事实吗?”
“你要杀了我?”
“看来你还不是真的笨哪!我原本也不打算杀你的,可是没想到你竟然怀了阿辉的骨肉,怎么可以,凭什么你可以为他生儿育女?你有了他的孩子,那我杀了他有什么意义?”她歇斯底里地朝她吼着,而后似乎觉得自己太过激动,又慢慢平复下来,语气平淡地说着,“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让你们黄泉路上再相见!这也算是成全了我们之间的友情!”说完她拿着刀步步逼近。
余君慧脸色煞白,尽管内心十分着急和害怕,但脸上还是没有露出半点怯意,她不能让孩子出事!
许倩茹似乎很享受她这种明明害怕却又装着一副胆大的模样。看,她就是这么虚伪,看,这就是他张景辉爱着的女人,她在他眼里再好,也不过是个平凡的女人。她的动作很慢,每上前一步,都故意停下来,看着余君慧后退一步,这样一步一步地将她逼至尽头,才有趣啊!
她很开心,好像又回到了十岁那年,她抱着养了一年的猫,将它身上的毛一撮一撮地拔掉,看着小猫不停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了。这种将一切握在手心的掌控实在是让人热血沸腾!
时间慢慢过去,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余君慧手心已经冒汗,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忽然从树林里传出一个温婉的声音:“果然是个疯狂可怕的人!”
余君慧与许倩茹两人都愣了一下,回头看。
树林里走出三男一女。
那女子二十岁上下,很漂亮,高高扎起的马尾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的,像是一道亮丽的风景,冲散了一丝阴霾,她不是别人,正是安心语。
而那三个男人除了杜泽言和顾枫外,剩下一个穿着公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四十岁上下,面容俊朗,神情不怒自威。
余君慧看到来人,惊喜道:“是你们?”
安心语笑着冲她点点头,转而看向许倩茹道:“你刚刚的那番回忆真是精彩极了!”说完顿了一下,又道,“忘了介绍,这位是咱们B市公安局局长。”
钱远在安心语说完后,看向许倩茹:“你好,针对张景辉一案,我们警方有些事情想向许小姐确认,希望能配合警方工作。”
许倩茹在看到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就惊住了,又听得安心语的介绍,心中一慌,现在又听得他这么说,脸色突变,手里拿着的刀也掉了下来。
钱远朝树林里招了招手,很快便从树林里走出几名公安。
许倩茹被警察带走进行侦讯。
钱远本来就事务繁忙,如果不是此事关乎自家外甥,他根本不可能亲自来这里,现在嫌犯已经逮捕,他便朝杜泽言点点头:“阿泽,我还有公事,就先回去了。”
杜泽言朝他挥挥手:“好,叔叔回头见啊!”
等警察一走,树林里便只剩下余君慧和安心语他们。
余君慧心有疑问,道:“心语,你怎么知道小茹要来杀我?”
安心语微微一笑,道:“其实这并不难做出判断。虽然我和许倩茹只见过一面,但那次的谈话让我了解到她大致的性格,也怀疑是她杀害了张景辉,之后的调查更是证实了这一点。以许倩茹的性格,绝对不能容忍你有了张景辉的孩子,所以她即使不杀你,也一定想办法让你没了孩子。所以我和杜师兄、小枫他们便认为,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让许倩茹自投罗网。”
余君慧一下子反应过来:“那封邮件是你们发给我的?”
“是,我们把邮件发给你,然后想办法让许倩茹知道今天你会一个人来到这里。她之前一直没能找到下手的机会,这一次,她肯定不会放过你落单的这个机会。”说完,安心语面带抱歉道:“对不起啊,利用了你,也差点让你陷入危险中。”
余君慧摇摇头:“没事。我很高兴你们为阿辉找出了真相,让他得以瞑目。对了,你们是如何得知小茹便是杀阿辉的真凶的?”
“根据验尸报告,张景辉死因是食物过敏,过敏源正是花生。本来这只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所以当时警察也没有留意,便将案件以意外结案。只是这里面有个问题,张景辉明知道自己对花生过敏,为何当天还会吃下含花生的东西?那天午饭张景辉是与你一起吃的,而你又十分肯定你们没有吃过任何含花生的食物,所以这里面有个问题,张景辉是何时过敏的,又是在哪里沾染了过敏原?我后来回到案发现场调查,发现那里残留了沾有油渍和口红的纸巾,经鉴定,那油渍正是花生油,而那口红也正是许倩茹使用的牌子。许倩茹为了不让人发现张景辉嘴上的口红印,所以才会拿纸巾擦掉,没想到这反而让她有了破绽。”
“原来是这样!”余君慧释疑。
“不过……”杜泽言这时候插话进来。
“杜同学,不过什么?”
杜泽言推了推眼睛,托着下巴道:“不知道检察官怎么判。”
安心语与余君慧相视一眼,也明白杜泽言想表达的意思。虽然许倩茹承认了杀害张景辉,他们也知道许倩茹是故意杀人,但他们现在所掌握的证据只能证明导致张景辉死亡的过敏原来自于许倩茹。可是因亲吻而死本身是个很模糊的概念,即便他们肯定许倩茹确有谋杀之心,但警方和法院看的是证据,并不是主观的判断,如果许倩茹一口咬定自己是无心杀人,那么警察和法院会有什么样的判定就说不准了,或是故意杀人,或许是过失杀人。
余君慧向他们道谢道:“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们,还了阿辉一个公道。我相信国有国法,它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
安心语点点头:“嗯,我也相信!”顿了一下,又关心问道,“君慧,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个孩子不知道是来的幸还是不幸,余君慧这么年轻,如果她坚持要生下这个孩子的话,那她接下来要面对很多的困难。即便社会发展这么迅猛,未婚生子还是架在女子身上的枷锁,无论何时,总要面对旁人异样的目光。
余君慧笑了笑,眼神很坚定:“我会生下这个孩子,然后好好抚养他长大。不管未来有多困难,我都一定不会后悔!”
安心语对她的决定并不感到意外,或许她和自己都是同一类人吧。
“既然你已经决定,我也不会劝你。以后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余君慧心中一暖,感激道:“谢谢你,心语!”
安心语一笑:“客气什么,我们不是朋友么?”
——三个星期后,C市。
张君媚与余君慧一同去墓园拜祭张景辉。
此时不是扫墓拜祭的时节,墓园里人烟稀少,四周安静不已,只有密密麻麻的墓碑矗立其中。庄严肃穆,诉说着对死者的思念和哀悼
张君媚知道儿子出了事,整个人大受打击。她沧桑大半辈子,本以为晚年可以享受天伦之乐,没想到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这其中凄苦又有谁知?幸而,她虽出自书香门第,却比普通人更为坚强,再加上得知余君慧有了儿子的孩子,悲痛稍微淡了一些。她看着墓碑上风华正茂的儿子,道:“小辉,妈来看你了,我们母子相依为命多年,没想到你竟先舍了妈而去,你个不孝子!”说着又转了语气,“你在下面可好?我给你带吃的来了。小辉,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妈妈对你严格,可是妈妈只是不希望你和你爸爸一样,只会伤害人。妈妈从来没有对你说过,其实有你这个儿子,真的很自豪。你也很懂事,妈妈很高兴。现在,有小慧陪着,你就安息吧,我也会照顾好小慧的。”
余君慧挽着张君媚的手,道:“阿辉,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阿姨。”
张君媚皱眉看着她,语气轻柔,略带责备:“你这孩子,怎么还叫我阿姨的,你都有了小辉的孩子了,怎么还不肯叫我一声妈妈?”
余君慧惊讶:“阿姨,你知道了?”
“你啊,真是个傻丫头,这种事还想瞒着我吗?幸亏你的朋友告诉我,小慧,我是那么保守的老人吗?”
“朋友?”余君慧惊讶。
“是叫安心语的女孩子!”
“原来是她!”余君慧低语,随即对张君媚道,“阿姨,我是怕您……”
“小慧啊,阿姨感谢你都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这个小孩呢!你和阿辉的感情阿姨看在眼里,老实说,如果你不愿意生下这个孩子,阿姨我不会勉强,毕竟你还年轻。”
余君慧忙打断她的话:“不,阿姨,我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
张君媚看了看余君慧,道:“既然这样,傻丫头,都已经是当妈的人了,怎么还叫我阿姨?难道你想让我未出生的孙子不认我这个奶奶啊?”
余君慧听了张君媚的话,心里一阵欣喜,这句话不亦承认了自己是阿辉的妻子。她与张景辉相恋多年,本以为以后一会这样幸福地过下去,可是世事难料!她怀了他的孩子,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他便被人杀害,这是他们的爱情结晶啊,他怎么能这样残忍离她而去?幸好,她是个坚强的女孩,从来没打算过要打掉这个孩子,因为这已经是阿辉留给自己的唯一了。本打算就这样做个未婚妈妈,没想到阿姨认可她这个儿媳,她心里总算有些安慰,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
或许,漫漫人生,会碰到许多始料未及的困难事,可是只要有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我们也会甘之如饴去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