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张爱玲。
她一直都在这清平俗世的某个角落,过着不为人知的生活。很多年前,她给自己安排好了命途,从此漫无边际地迁徙,随心所欲地飘零。
她是一个不爱生活的人,尽管也曾学着和这个迷幻的尘世相处,但终究徒劳无益。她算来是个无情的人,却在年轻之时没能守住淡然心性,放纵自己爱了一场。后来的背离是真的别无他法,但凡有一点转机,她亦无须假装冷漠,故作坚强。
原以为民国烟雨能够滋养性情,以为上海风云能够续写传奇,以为人间草木能够成为知己,可她还是抛掷一切,丢下倾城故事、风华文章,不与任何人道别离。她选择漂洋过海,去一个谁都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谁的地方,被遗忘地活着。任你穷尽人海,都不能将之寻找。
纷乱山河,荆棘岁月,带给她太多的伤。只因洞明世事,知强极则辱、情深不寿,故而在人生荣盛之时,自减锋芒,华丽转身。坚守孤独,是为了有一处宁静的归宿,得以无所畏惧,从容度日。
她沉浸在虚无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以为光阴慈悲,许她缓慢老去;以为世人宽容,许她半生安稳。她的心始终不能平静无波。那些书中故事,戏里人物,原本就只是别人的传奇,为何独要她一人承担?
如果可以,她愿意将人生改写成一本平淡简洁的书册,而她做那个微小的人物,无多爱恨,淡漠悲欢,只将生命里一次短暂的邂逅留在永远的回忆里。至于以后谁来过,谁又走了,再无瓜葛。
她什么也没有带走,仅择了一件旗袍裹身。她说生命是一袭华美的袍,爬满了蚤子。这一生,她说过许多的话,有些被时光淡忘,模糊不清,唯独这句,清醒明透,不离不舍。离世的那一天,她穿着一件赭红色旗袍,这是她留给世人唯一的念想。
“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没有谁,值得她等到迟暮。她之所以活到白发苍颜,是为了偿还人间给过的山石草木,偿还岁月给过的冷暖朝夕。她真的无情吗?不,她分明有情有义,她爱得生动、深沉。
长的是磨难,短的是人生。生命中的过客,如尘埃一般淡淡来去,是我们缘薄,不得与她同修因果。她是民国世界的临水照花人,这一生隐居在茫茫人海里,却走不出心灵寂寞的樊篱。
她只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