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得孙急忙趴在枯草丛里,就着星光从草棵空隙往外看。
只见那人回头看了看大营,发现没惊动任何人,满意的拍拍衣服,一溜烟走了。
丁得孙心下大喜,心道:“老天保佑,这个不就是现成的活口么?”他悄悄跟在那人后面,仍是伏低了身子。
那人没想到有人在后面跟着,头也不回大踏步顺着路一直西行,时不时抽动下鼻子,不知在嗅什么。
那时正是深夜,又是兵荒马乱,路上一个人也无。丁得孙有心上前擒那人,又怕脚步声太响,吃他逃了,只得跟着他一直走。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来到一个镇子,丁得孙认得,那镇名侯营镇。梁山泊大军曾从此镇上路过,虽是秋毫无犯,但百姓哪有不害怕兵灾的,都早早睡下,镇上一个人也无。
那人进了镇子,来到一个十字路口,用力吸了吸鼻子,往北走去。
丁得孙用小心翼翼藏了身形,尾随那人来到十字路口。他也用力闻了闻,只闻到一股土腥味,别的什么都没闻到。再看那人,好似在找什么东西一般,一边走一边看着地上,时不时停下闻空中气味。过了盏茶功夫,那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宅院,轻手轻脚翻到院中去了。
那院墙不高,只有七尺。丁得孙见路边有一个石碓子,便运足力气,轻轻把那石碓挪到墙下,站在石碓上小心翼翼探头往院中看。只见那人立在墙里东侧一个草房木门处,有沙沙声响传来,好似在用锉刀挫那锁门铁链。
等不多时,只听“咯嘣”一声,门上铁链断了。那人悄无声息除下铁链,将屋门拉开一条缝。随后又到大门处,拉开封门栓,卸下顶门杠,把大门拉开。
丁得孙不由奇怪,看那人身形灵活,翻墙如履平地一般,何必多此一举,非要去开院门?正寻思间,那人返身回来,进了东侧屋子,不知做什么勾当去了。
丁得孙不急也不忙,转身来到大门外,斜着身子往院里看,准备等那人出门时,趁其不备,将他擒获。
等不多时,只听“吱呀”一声,那人牵着一匹马从东侧的屋子出来,原来那屋是个牲口棚。再看那匹马,高大健壮,倒也值得主人特意连牲口棚都上了锁,只是仍是没防住这个偷马贼。那偷马贼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没什么动静便给马四个蹄子和嘴上都裹了布。那马也极为温顺,乖巧的摇着耳朵,任由那人牵着。
那人牵马出了院门,正要上马,冷不防阴影里丁得孙扑过来。那人措不及防,被扑倒在地。丁得孙身高力大,比那人高出一头不止,把那人牢牢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丁得孙随即扯着公鸭嗓子叫道:“走水了!失火了!”
寂静寒夜里,此声惊动许多人。不多时众人便带着水龙、水桶、铁锹赶过来。丁得孙亮明身份,那里人都听说过他中箭虎的名号,也有人在城里见过他。当下众人齐心合力,将那个偷马贼绑的严严实实,押到里正家里。那马主人千恩万谢,置酒相待,又送了丁得孙五两银子相谢。
原来那偷马贼便是金毛犬段景住,只因白日里路过这候营镇时,被他发觉这镇里有匹好马,一时间心痒难耐,便悄悄溜出大营,前来偷取,不料被丁得孙擒住。
丁得孙吃酒到天亮,便与侯营镇的里正和几个精壮汉子,押着金毛犬段景住,往东昌府行来。
东昌府城周长九里单八步,有东南西北四个城门。丁得孙先叫里正去探听了,知梁山泊人马仍是只围了南门,便绕一个大圈子,从北门宣威门进城。等进到都监府时,已是申时。
当日梁山泊人马也有来叫阵,张清拒不出战,因此卢俊义大军仍是回营准备攻城器械去了。
张清为稳东昌府军心民心,示人以宽,不顾天冷,只在家中院里敞开了大门饮酒。见丁得孙擒了个活口回来,张清大喜。
张清对段景住喝叫道:“不守规矩的小贼,官府的规矩你不守倒也罢了,强盗的规矩怎么也不守?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从实招来,你是梁山泊的什么人?东昌府和你们虽是官贼不两立,但私下并仇怨,为何无缘无故前来攻打?”
段景住道:“狗官,爷爷今天既然落在你们手上,只得认栽,要杀要剐都由你,山寨的事你休想知道一分半点!”
张清对丁得孙笑道:“如此才好。我正愁没什么解闷,可巧遇上这么一个有种的硬汉。”他转过头来,又对段景住问道:“我听说梁山泊的人都自称是好汉,有个事想请教一二。”
“有话直说,有屁速放。”
“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一直很想知道你们这些梁山泊的好汉到底会不会吃眼前亏,能受多少刑,又有什么刑罚能让你们屈服。”
段景住道:“别人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什么大刑都不吃,最怕女人陪我吃酒吃肉。”
“你这小鬼头想得倒是美,今天我倒是要看看,你能吃多少大刑!”
段景住大笑道:“狗官,你脱了我的衣服,叫你见识下爷爷身上的伤疤!”
丁得孙上前扯下段景住上衣,只见他身上伤疤密布,最致密处连皮肤都看不出来。
“看见没,兽刑、刺刑、杖刑、火刑,我都喜欢。”
张清喝彩道:“果然是条硬汉!我听人说了一个新鲜的用刑法子,你要是还不说,我不杀你也不剐你,只请你试上一试,看到底有用没用。”
“爷爷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好,我这都监府什么都值钱,就是硬汉子不值一文大钱!”
张清唤来几个军士将段景住绑成脚比头高,脸上用一块厚实棉布盖住,然后用水往棉布下鼻口处浇。
那水冰凉无比,段景住北地出身,倒也能忍。然而一吸气水就进到鼻子里,段景住只觉得自己好似掉进水里就要被淹死一般,连连挣扎,痛苦万分。
张清见了,便叫军士停手,与段景住揭下棉布。段景住倒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张清也不急,只一边看着,一边与丁得孙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