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话说一下那两员副将,这二人都是了得。其中一个唤做花项虎龚旺,浑身上刺着虎斑,脖子上纹着虎头,马上会使飞枪;另一个名叫中箭虎丁得孙,面颊连项,都有疤痕,马上会使飞叉。
龚旺和张清一样,是虎骑出身,因与张清交好,张清调任东昌府时,特意讨了他来做副将。
丁得孙是猎户出身,本是东昌府守城门的,一直不太得志。张清到任后,因他本领高强,颇能服众,因此提拔他做了副将。
当日张清送琼英到赵员外家绣楼,略说了几句话,就辞别了琼英。他进门时已问了赵宅之人,知赵士行在书房,便径直去那里寻。
当时赵士行正独自一个在书房练字,见张清来到,停下笔道:“如何?”
张清道:“梁山泊人马阵中并未见到鲁大师旗号。”
赵士行皱了皱眉头,把笔放在一个锦纹花石镂空笔架上,捋着下颌短须道:“鲁大师是个信人,他若是没来也会有个消息,定是哪里出了变故,如此大大不妙。”
原来鲁智深曾与赵士行有约,若是梁山泊来取东昌,他会千方百计设法前来,要众人献城同归梁山泊,以保众人平安。眼见他竟然爽约,不由赵士行不担忧。
“这城可要再守?”
“朝廷的重心在江南,我们这里外无援军,若他们全力攻城,你有把握守上几日?”赵士行反问道。
“今年刚刚修缮了城墙,疏浚了护城河,东昌府守上十余日总是有把握,再往后就不好说了。今天是头一天,他们试探一番就回寨打造器械去了。明后两日肯定会有一场苦战。”
“且守上五日,等鲁大师消息来,再做计较。”赵士行伸出一个巴掌道。
“员外,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他们好似战意不强。远望过去,那些喽啰头目都有些无精打采,旌旗也不严整。首领们好像也不愿意出阵。”
赵士行把眉毛拧起来,道:“梁山泊刚刚破了曾头市回来,顾不上歇息就劳师远征,换了我是那些喽啰只怕也有些不情愿。他们来的如此快,人累马乏,一时间休息不过来。”
“越是这样才奇怪,他那里若是来打东昌,并无如此着忙的道理。眼下还没别的消息收到,我已吩咐了丁得孙,让他夜里去梁山泊营寨附近打探一番,看能不能擒个活口回来。”
“这个事你安排的极好。”赵士行口吻很奇怪,好似赞许下属。张清却不以为怪,理所当然一般。
正事说罢,赵士行继续提笔写字,张清在一边磨墨伺候。他是用惯了七尺长枪的力气,一不小心将那墨块磨断了一块。
赵士行心疼道:“你省些力气,这桐花烟墨可是官家赏赐我的。还有这笔,取自塞北雪狼之毫,江南玉竹之篁,官家亲手所做,当日和这墨一起赏给我。可惜,官家治国的本事着实不济,要是有做笔墨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员外!小心隔墙有耳。”
赵士行叹息着摇摇头,不再说话,继续写字。
且说此时宋江大军还未到东平府,只是不急不缓的前进。
一路上,鲁智深心神不宁,焦躁不安。他平日里心宽体胖,从来没个忧愁模样,眼下这般神情实在是少见。
行者武松和他都是步军首领,整日在一处行军。见了他神不守舍的样子,武松忍不住出言问道:“大师自从下山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所为何事?”
“洒家一直牵挂东昌府那里不下。”
“既是如此,大师为何不告知宋公明首领,叫他派你去东昌府,这样还可有个照应。”武松恍然大悟,当初翠莲和琼英、叶清等人移居到东昌府,他跟鲁智深一起相随护送,知道这个事情。
“这个缘故不能说。若是以往出征倒也罢了,眼下这两次出征非比寻常,终究是开口不得。”
武松随即释然,这个节骨眼上,若是鲁智深说不随宋江出征东平府,非要跟着卢俊义去东昌府,难免有些尴尬。他劝道:“大师不必忧心。东昌府那里,我师兄并非好杀之人,关胜将军等人都是爱民的。赵员外也有本领,定能庇护大师一家平安。反倒是东平府的无辜百姓,少不得大师多念些往生咒。”
鲁智深只是有苦说不出,对武松说道:“二郎,早知还不如让他们留在延安府。洒家这才知道事不关已,关己则乱。原本洒家一个人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现在,那么多人不得不牵挂。”
“不如悄悄使个人送信给师兄?”
“罢了,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不想让人知道有家眷在那里。翠莲若是落到卢员外手里,说不定还不如落在宋公明手里。”鲁智深说道。
武松不由愕然:“大师为何如此说?”
“曹正曾跟我说过,心里头最想着谁,最是不能让别人知道,那会是弱点和软肋。”鲁智深指了指自己的肋骨,接着说道,“大军未开拔时,洒家在寨里看到公孙胜的老娘和雷横老娘在那里晒太阳说笑,不由想起李逵那黑厮请公孙胜上山的计策来。我听朱武说起过,以前公孙胜可不是现在这样的行事风格。眼下他老母在别人手上,岂不是煮熟的元宵,别人要扁就扁,要圆就圆。这入云龙被活生生逼成了泥里虫!”
武松沉默不语,他不由想起了金莲嫂嫂:若是嫂嫂也被人劫持走了,用来强迫自己做一些事,到底做还是不做?嫂嫂被人劫持用来对付自己的可能性他不是没想过,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觉得这种可能性越来越大,就像一个爆竹一样,引线越来越短,不一定什么时候就会爆炸。
奇怪的是,武松的直觉还告诉他自己,杨志的死和这件事似乎也有不小的瓜葛。武松的直觉一向很准,许多时候和别的首领切磋,他都凭借直觉获胜。然而这次他却希望自己的直觉没有那么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