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吴用,关胜又呆立了半晌。他不知道自己今天从哪来的勇气,竟然对吴用说了那么多话,也不知道这些话日后会带来什么结果。这太不像平日的自己了——往日就算吃酒吃多了,都没说过这么些话。
关胜曾和呼延灼曾一个个评点过梁山泊的诸位首领,吴用和柴进是他们唯二最吃不准的首领。这两人明明都有着不俗的实力,却甘愿居宋江之下。
“怪不得都说江湖岁月催人老,和这些人打交道,多少岁数的见识都不够用。”关胜默默的想着,“呼延灼那个急性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说服他,真是头疼!魏定国也不是省油的灯!”
卢俊义大军自此一路行去,每日行程七十余里。大队人马在平原地区陆上行军,这个速度已是极快。这一日大军来到东昌府城外,离城十里扎下营寨,当天歇了一日。
第二日,平明时分,大军吃罢早饭,来到东昌府南城门外,排布下阵势。等不多时,东昌府城门大开,涌出数百马军,列成阵势,与梁山泊大军旗鼓相望。
官兵阵里门旗开处,当先的是一骑白马,上面坐着个年少貌美的女将军。那女子脸如三月桃花,眉似初春柳叶,身上玉体轻盈,头上金钗插凤。她手里倒提着一杆长枪,腰间一个锦袋,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东西。
卢俊义叫道:“哪位首领愿出马迎敌?”
众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出战。
原来战阵之上,有四种人不好惹,分别是:和尚、道士、女子、老人;江湖之中,有三种人惹不得,分别是小孩、乞丐、女子。女子威风由此可见一斑。便以梁山泊为例,那时有花雕、顾大嫂、孙二娘、扈三娘、陈丽卿、刘慧娘六个女首领,要么是聪慧过人,要么是本领高强,要么是百步穿杨,许多男首领都不如她们。
此次出征的梁山泊一众男首领,本领略逊的,自是不敢出战:在高手面前退让三舍不是什么丢人事,自不量力冲上去被杀才叫丢人丢到姥姥家。本领高强的,却是不愿出战:若是赢了女子,那是理所当然,胜之不武;要是不小心输了,可就大大丢了颜面。因此一时间无人出战。至于三个女首领陈丽卿、刘慧娘、花雕,其中刘慧娘不擅技击,花雕不擅近战,而陈丽卿虽然能近战却得了父亲陈希真的约束,人前有意疏远卢俊义,因此虽然心里跃跃欲试,但仍不敢请战。
卢俊义又问了一声,见仍是无人应声,便冷笑一声,指名叫井木犴郝思文出马迎敌。
战阵之上,军令如山倒,郝思文虽是不情愿,但也不敢怠慢。他驱马来到那女子面前,喝叫道:“你这女子,不在家里绣楼上舞针弄线,来此战阵之上逞什么本领?”
那女将脆声道:“你这贼寇,不在那水泊上坐以待毙,来此东昌府装什么好汉?”
郝思文笑道:“牙尖嘴利,不知你手上功夫如何?”
那女将俏皮的伸出一只小指,轻蔑的朝郝思文勾了勾:“多说无用,露两手功夫,好叫我知道你是一条好汉。”
郝思文大怒,拍马上前,与那女将战在一处。
梁山泊阵中,双鞭呼延灼看了那女子出枪时如梨花摇摆,心里暗暗称奇道:“这不是杨家梨花枪吗?这女子的套路也忒正宗,应是杨家的嫡传。难道她和杨制使有什么渊源不成?”
杨家和呼延家原本都是河东名将世家,两家世代交好,只是后来渐渐断了联系。前番呼延灼到二龙山劝杨志等人到梁山泊一并聚义时,重新叙上交情,二人还结为金兰兄弟。等到二龙山群虎归水泊之后,二人声气相通,互为进退,一时间连宋江都有些担心。平日里二人自然少不了切磋本领,因此呼延灼知道杨家枪的套路。
呼延灼正寻思之间,场上战况已变,却是郝思文枪法乱了,一不留神被那女将刺中左腿。
只听郝思文大叫一声,两脚离镫,头盔倒罩,落下马来。
丑郡马宣赞见郝思文在地上挣扎不起,飞马抢出来相救,被那女子挺枪拦住。那边官军拥上,要来捉郝思文。百胜将韩滔和广目将彭玘双出,救郝思文回来。
卢俊义虽上山不久,但之前毕竟在梁山泊呆了一段时日,已知宣赞只是擅长连珠箭,近战本领比起郝思文还略逊色,便让圣水将单延珪出阵相助。
那女将毫不惧怯,仗着高明枪法,与二人战在一处。约莫过了二十回合,那女将往空中虚刺一枪逼开宣赞,拖枪拨马便走。
宣赞和单延珪一齐追来,单延珪马快,追在前面,宣赞落在后面。
远处呼延灼见那女子犹有余力便退走,惊呼道:“不好!”
正此时,关胜也惊呼道:“追不得!”
卢俊义吩咐下去:“速速鸣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单延珪已追到那女将身后,挺身一枪刺去,眼见就要刺到那女将身上。那女将猛地拨转马头,避开枪势,与此同时,手里一抖,一个碗口大的枪花往单延珪刺来。此时单延珪招式已老,长枪在外,无法抵挡,只得滚落马下。原来这招乃是有名的回马枪,和拖刀计、撒手锏等都是诱敌直入、败中求胜的招数。呼延灼熟悉杨家枪法;关胜自己就擅长拖刀计;卢俊义本领绝高,没少被别人用这种招数对付过:因此三人都能预先察觉。也就是这女子年轻,马术不精,这招练的还不纯熟,不然单延珪性命定然不保。
催命的鼓,救命的锣。听到梁山泊这边响起的鸣金声,单延珪马也不要了,爬起来撒腿就往回跑。
宣赞停下战马,摘弓施展连珠箭法,一口气射出五支箭,接应单延珪一同回去。
那女将见箭来势又疾又准,不敢小觑,只在原地提枪拨打躲闪,让单延珪与宣赞同乘一马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