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是被人,正是鼓上蚤时迁。
卢俊义见了,道:“不是说了么,我不去找你时,不要来见我。万一被人发现了,不是好耍处。”
时迁道:“员外,不是我执意要来见你,是宋公明派我来寻你的下落,好使人来擒你。”
“原来如此,是我错怪你了。多亏了你的《好汉谱》,今日数场恶战帮了大忙。”
原来这时迁上了梁山泊后,奉了宋江的命令,悄悄探听,把梁山许多技击本领高强的好汉的兵器、师承、惯用的招数、特长、短处、喜好等事无巨细都记了下来,写成一本《好汉谱》,其间自然少不了一些飞檐走壁、鸡鸣狗盗的勾当。不过他多留了一个心眼,呈给宋江的《好汉谱》有许多错谬之处,真正的《好汉谱》则留了下来,送到刘唐这里。刘唐和石秀、杨林三人根据自己平日和众位好汉切磋时的见闻,加以修改增补,最终成书。
这《好汉谱》自晁盖死后不久就辗转送到卢俊义手里,也是让卢俊义下定决心到梁山泊闯荡的因素之一。正是因了这《好汉谱》,卢俊义和梁山泊首领对阵时才显得游刃有余。
时迁故作谦虚道:“举手之劳罢了,我时迁别的没有,就这点儿高来高去本领。”
卢俊义道:“除了梁山泊之外,四下州县的高手也需加进书里才好。日后去山下征伐,少不了和那些人打交道。”
“这些军师那里已有了,我可以去从他那里偷偷抄一份出来。”
“他是精细人物,只怕没那么容易。也罢,日后我去找他看,想来这点面子不会不给。”
时迁忽然笑道:“员外不怕他给一份假的么?”
卢俊义挠头:“罢了,此事以后再说。我卖了一天的力气和你们打斗,山上那些话事人都服气了么?”
“山上马步军首领已有数人和员外交过手了,他们都已心服,唯有水军几个首领,还想出出风头,和员外较量一番。前路上他们已有埋伏了,只是不知详情如何,员外务必多加小心。我这里有些小玩意,或许可助员外。”时迁说罢从身上解下一个包袱,里面除了饮水吃食之外,还有匕首、飞爪、木锁、短梢、指虎、铜筷、观音梳、钺牙戟、鹤嘴钩镰、流星双拐、五子阴阳锤等多种奇门兵器。
卢俊义接过来,拣选了几样短小的放到身上,道:“兵器越怪,死的越快。我拿那么多,行动不便,只这几样就够了。你回去时也要小心,别被人看出来。”
时迁当下抱拳行个礼,爬到树上不见了。
卢俊义用了些食水,再出林子来。
前路不远见到一片水,只得沿着水边往前走。正走之间,不到天尽头,须到地尽处,已来到鸭嘴滩头。
卢俊义就岸边喝了几口水,四下里望去,只见满目芦花,茫茫烟水,再无去路。卢俊义持枪仰天长叹道:“是我不听好人言,今日果有惊惶事!”
正故作烦恼间,只见芦苇丛中现出一个渔人,摇着一只小船出来。
那渔人倚定小船叫道:“客官好大胆!这是梁山泊众人出没的去处,你怎么来到这里!”
卢俊义道:“我乃大名府经商客人,贪赶路程,迷踪失路,寻不着去处,还望行行好救我!”
那渔人道:“此地是鸭尾滩,前面有一个市镇,只是从路上走,迂回山路足有三十余里开外路程,更兼路杂,最是难认;若是水路去时,只有三五里路。你要是舍得五百钱与我吃酒,我便载你过去。”
卢俊义道:“你若渡得我过去,只要寻到市井客店,莫说五百钱,再多些我也给你。”
那渔人大喜,摇船靠岸,扶卢俊义上船,转身把撑开竹篙。
待行了一二里水面,进入一片荷花丛中,卢俊义忽然道:“快看,那荷花底下是什么?”
“哪里?”
卢俊义来到渔人跟前,伸手指着:“那里,那朵粉荷花下面,好像有一条大金鲤鱼被困住了。”
那渔人弯腰去看,卢俊义趁他不备,一手刀砍在渔人颈侧。那渔人翻了翻白眼,软绵绵晕倒了。卢俊义从船上寻了条索子,将那渔人绑成粽子般,随后掬一捧水浇在那人脸上。却是卢俊义已知渔人来的蹊跷,因此先下手为强,制住他。
那人被凉水一激,呻吟一声便醒了。
卢俊义喝道:“还想来赚我!你这贼厮是梁山泊哪个水军首领?”
那渔人坐直了,甩甩脸上的水,哈哈大笑,对卢俊义说道:“上是青天,下是绿水;我住在浔阳江,来上梁山泊;三更不改名,四更不改姓,绰号混江龙李俊的便是!”
卢俊义笑道:“落到我手里还这番气度,你倒勉强也算个人物。今日遇到我,叫你这混江龙坏了索机熄了火!”
李俊听了,不由暗暗佩服。原来他这“混江龙”的外号,并非字面上那么简单,而是一种水雷,是用涂漆皮的皮囊包裹,里面除了火药外,还悬吊着火石和火镰。水面上敷设索机,敌船经过时,碰到索机,皮囊中的火镰下坠碰击火石,发出火星引燃火药,炸毁敌船。
这火器威力巨大,李俊便以此为外号。但此物做起来费工费时费料,因此少有人知。如今被卢俊义叫破,可见是个见多识广的,不由他心里不赞叹。
李俊道:“多谢员外夸赞,宋公明首领诚心邀员外上山坐一把交椅,员外若还不肯降时,白白送了性命!”
“你们一直劝我投梁山泊,也不知梁山泊哪里好。我且问你,你当初为何上了梁山泊?莫不成真的图那一把交椅?”
李俊道:“我当初因了江湖义气,随宋公明闹了江州府,烧了无为军,而后到梁山泊来,其一是为避罪,其二是因为梁山泊有水军,能造大船,可一逞我胸中之志。”
卢俊义顺口说道:“是为了出海么?”
这句话说完卢俊义就有些后悔:这句话显得自己太了解梁山泊的底细了,容易惹人生疑。他强制镇静,等着李俊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