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二更时分,陈希真令一同前去劫寨的喽啰饱食一顿,随后挑选出六十个身手矫健、本领高强、身上无伤的分作一拨,由陈丽卿统带,与花荣、石秀、杨雄一起顺着西面峭壁攀绳而下,悄悄迂回到官军营寨北面。其余人分作另一波,陈希真亲自统带,与李忠、乐和、孔明一起悄悄趁着夜色,悄悄搬开北坡拦路木石,只等陈丽卿等人杀到纵火,便下芦川接应。
是夜月色甚明,陈丽卿带着众人悄悄从芦川西面峭壁顺着白天上来时系留的绳索而下,除两人失足外,其余人均有惊无险下来。饶是如此,大多落地时全身颤抖,直冒冷汗。
待众人缓过劲来,陈丽卿叫他们身上绑了树枝、野草,脸上抹了黑泥,嘴里衔着木棍,弯着腰在草丛里往官军营寨北面绕去。此时夜已深,远远看着,官军营寨灯火已大多熄灭,只有几个岗哨上还燃着火把,旁边站了士兵在那里值夜。
陈丽卿停下大队,与花荣拿了弓箭弯腰悄悄前去。距离那岗哨七八十步外,眼见有两人抱着刀在那里守夜,都是无精打采。二人各自搭弓上箭,花荣见陈丽卿左手如托泰山,右手如抱婴孩,弓开如满月,不由心中暗暗叫好。
花荣深吸一口气,低声喝道:“破!”
话音未落,只见二人同时出箭。那箭去似流星,一个射在脖子上,一个射在心口上,两个守夜的官军一声不吭,悄无声息的同时死了。
二人如法炮制,将附近岗哨官军尽数射死,都无人察觉。随后陈丽卿回去,带领猿臂寨众人小心翼翼避开陷阱,搬走拒马阵,移除鹿角,来到壕沟前。那些陷阱、拒马阵和鹿角都是用来对付马军突袭用的,因此人容易通行。不过这样也费了不少功夫,尤其是通过陷阱时,虽然有几个猎户出身的军士在前面用长枪戳刺地面探路,但还是有一人落入陷阱。为了不暴露,硬生生忍住痛,险些没把口中的木棍咬断。
那时天旱,壕沟里只有浅浅的一尺水。众人来到时,花荣已涉水越过壕沟,拔除了十几根尖木桩,正拿着弓箭从栅栏间隙往里看。石秀、杨雄带着几个军士也涉水过去,绑了七八根绳索在寨栅上。其余众人弓身上前,抓起绳子头,在壕沟外面齐齐发力,将寨墙拽倒在壕沟上。
官军营中听的声响,已有喝令声起。猿臂寨众人进入寨中,分成四队,花荣、石秀、杨雄、陈丽卿一人带着一队,一边四处纵火,一边大叫道:“营啸了!快跑啊!”
这并不是无缘无故的喊,而是杨雄的主意。他在蓟州做押狱时曾经遇到过一次“监啸”:当时正值半夜,突然有个犯人尖叫,惊醒众人。那众人相继发狂,互相厮打殴斗,甚至互相咬噬。狱吏们都不敢弹压,推说是太岁临门,只知跪地烧香,任那犯人殴斗。等天亮平息时,狱里死了一半犯人。
营啸也是类似,而且越是军纪严苛的人马越容易出,经常一个军汉梦中惊叫,往往让整个大军都惊慌不堪,自相残杀。祝永清本是客将,全靠“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将那军士压制。尤其是那日白天收缴劝降书信,又斩了数人。有些老兵,便多了个心眼。他们听见有人喊“营啸”,便不管到底如何,先自跑了。其余人都乱作一团,不知所措,只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跑。
有军官出来想要弹压,只发了几句令,便被花荣、陈丽卿二人弓箭射死,官兵一时大乱。
山上陈希真见官军寨中火起,便也杀进来。他们顺着陈丽卿等人开辟出来的路线,直入营中,更是杀的昏天暗地。
中军帐里祝永清已然惊醒,他提了兵刃出来,正好迎着花荣等人。花荣挥刀上前就刺,大叫道:“祝家庄的余孽,也敢到这兴风作浪,认识梁山泊的好汉小李广花荣么?”
旁边有一个副将提刀架住,祝永清趁机攻来,被一旁的石秀接过。
副将骂道:“无耻贼人,当日敌不过我祝家庄,便想出下三赖的招数来,有何颜面自称好汉?”
这副将不是别人,乃是祝氏三杰的老大祝龙。梁山泊攻破祝家庄那日,这祝龙中了花荣一箭,带箭落荒而逃,后来养了好几个月伤才好。这祝永清虽是祝朝奉庶出的兄弟,但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颇为要好,因此祝龙便投奔在他帐下。此次围攻猿臂寨也一同前来。
花荣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手下败将!祝龙,你有何面目在我这里言勇?我梁山泊与你祝家庄是打仗,又不是打擂!我管那招数无不无赖,最终屠了你全庄便是好招数。”
祝龙大怒,上前与花荣杀到一处。
此番厮杀,花荣不由焦躁,他步战虽不弱,但相比之下更擅长马战、弓箭,如今没了马,又与祝龙近身放对,便失了一分先机;出行时携带长枪不便,他只带了把朴刀来,因时间紧急,来不细选,那朴刀既不顺手,也不着力,又失了一分兵刃;猿臂寨兵少,若是官军反应过来,重整旗鼓,反会深陷重围,再失了一分气势。如此十分本领先去了三分,反过来看祝龙,势若疯虎,只要报仇,别的都不管不顾。此消彼长之下,虽然在梁山泊攻打祝家庄时祝龙曾败给花荣,眼下却是他占了上风。看一旁,石秀被祝永清缠住,一时也难分胜负;再往远处看,杨雄也被几个军士抵住。
正焦躁间,花荣忽然看到陈丽卿引弓搭箭,要射自己。他不由一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这娘们昏了头么?该不是……在那里结下的仇家,苦心孤诣将自己诱到此处,要杀自己?”
恍惚间看见陈丽卿横眉射出一箭,花荣哀叹一声,当即将手中朴刀用力甩出,逼开祝龙,随即卧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