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汉子是个谨慎的,先守紧自身门户。段三娘见他只架隔遮拦,以为他没本事攻进来,便觑个空,使个“黑虎偷心势”,一拳望他劈心打来。那汉将身一侧,段三娘打个空,却用力过猛,拳势已老,收拳不住,被那汉子就势扭住,一跤颠翻。段三娘刚刚着地,那汉顺手儿又抱她起来,这个势,叫做“虎抱头”,随后摔在地下。
这一下摔的极重,段三娘挣扎了几下,只是爬不起来。
那汉子趁机坐在她身上,提起拳头在脸上打了几拳,只打的段三娘鼻青脸肿,哭爹喊娘。
此时那边输钱的庄家,与那抢钱的汉子,带了四五十个泼皮拖了棍棒赶来,上前喝道:“驴牛射的狗弟子孩儿,这般胆大!敢打我妹子!”
那汉子喝骂道:“输败的脏村乌龟,抢了我的钱,反出秽言!”抢上前,拽拳便打。
鲁智深见了,提起禅杖便要下楼助战。
武松伸手按住他道:“大师,不必急在一时。”
鲁智深道:“如何急不得?”
“那人眼下无忧,我们不如在此蓄势待发,还可照应。”武松劝道。
那汉子本领颇高,他从怀里取出两个指虎戴上,不多时便打翻了二三十个泼皮。正厮打间,只见烟尘腾起,从远处跑过来一百多公人将众人团团围住。
一个都头打扮的喝道:“都给我住手!哪个不停手的,就打哪个!”
那汉子停手,对那军官唱个肥喏,说道:“这位将军,容小可细禀。”
那都头道:“你说,你说。”便上前来。
那汉子指着地上几人道:“这厮叫段二,这厮叫段五,还有这女子,叫段三娘。他三个,最为刁泼。这段三娘,最为渗濑,人给她起个绰号儿,唤做“大虫窝”。良家子弟,不知被她诱扎了多少。她十五岁时,便嫁个老公名唤辛大;那辛大没过几年,便被她借口杀了。她恃了膂力,和段二,段五专一在此地趁闹,赚那恶心钱儿。她每接这粉头,专为勾引人来赌博,那一张桌子,便是她的圈套。”
那都头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那汉子道:“小可名飞天虎扈成,山东东平府管下阳谷县人氏,现在老种经略相公帐下听候使唤。我在军中,有一袍泽,名唤辛二,便是这段三娘的老公辛大的嫡亲弟弟。那日辛二在营中收到辛大辗转托人带来书信,信中只说若是自己死了,便是段三娘所害,要辛二为他报仇云云。辛二当即想要告假还家,只是不巧,还未上路就有如山军令下来,不得不随军西征。可惜他在平夏城为西寇所害,死前托付我前来。将军在上,小可若有虚言,不得好死。”
武松在楼上听了,对鲁智深说道:“想不到这个好汉竟然是飞天虎扈成!”
“扈成?哪个扈成?”
“还能是哪个扈成,扈家庄的扈成,一丈青扈三娘的嫡亲哥哥。”
鲁智深道:“原来是师兄的内兄。想不到今日竟然在这里遇到,当真是缘法巧合。果然眉眼脸盘与扈三娘有几分像,多曾听师兄称颂他本领高强,足智多谋。”
楼下那都头道:“好说,好说。”说罢来到扈成旁边,冷不防一个手刀砍在扈成颈侧,扈成不曾提防,摇摇晃晃便倒了。其余公人一拥而上,就要去捆扈成。
只听得半空中一声虎吼,鲁智深、武松二人跳下楼来,来救扈成。武松不欲多伤人命,他知鲁智深手重,便纵身跳到人群里,驱赶那些公人和泼皮,把那个军官留给鲁智深。那段家兄妹三人,也加入战团,与鲁智深厮打一处。
武松这等力大的以一敌众,以强凌弱,最适宜狼牙棒、骨朵、铁锤等粗重兵器,一扫便是一片。见戏台边有一太平车,武松冲杀过去,掀翻在地,他踩住车辕,只一用力,掰下带着半边车厢的一个车把来挥舞,只打的那些公人满地哭爹喊娘,四散而逃。
鲁智深这边,却动了杀意,禅杖处处往四人要害招呼。七八招过后,便打扁了段二的头,打塌了段五的胸,打断了段三娘的腰,只剩下那都头一人。
那都头技击本领不低,要不然也不会只凭偷袭就打晕了扈成,然而眼见武松把众人驱散,鲁智深又连杀三人,胆气先就不旺了。他见大势已去,便跪倒在地道:“好汉饶命!”
鲁智深提起禅杖,指着他头,喝道:“你这狗贼,和这段三娘是什么勾当?如实说来,洒家便饶你性命。若是有半句虚言,洒家送你去见佛祖!”
那都头便道:“小人是段五的妻舅,在此地军营里做个小校……”
武松是做过都头的,如何不明白这里的勾当,过来喝道:“你只说这几个姓段的弄了钱来,与你有几成孝敬!”
那都头战战兢兢伸出一只手:“有五成。”
鲁智深怒不可遏:“国家法度全是被你这样的小人败坏干净了!二郎,洒家不合答应了饶他性命,出家人不打诳语,你杀了这厮吧。”
武松上前一脚将那人踏翻,踩住脖颈,稍一用力,只听咯嘣一声,便送那人去见了阎王。
二人都知此地不可久留,便一个背起扈成,一个去客店拿了行李,大踏步离了那市镇。二人出了镇口,辨了方向,舍了大路,沿着一条小路直奔上山,专往那无人烟处走。
三人行不多时,飞天虎扈成便已醒转,他下地谢过二人,又问过姓名。
武松景阳冈打虎后,在阳谷县游街时扈成曾远远的见过他,但从未打过交道。不过他早知武松曾传过扈三娘翻子拳,神交已久。鲁智深大名,扈成也早听说过,当下三人互相拜见了。
武松问道:“听说老种经略相公眼下在河间府,扈兄如何来到河中府?”
“就是为除那姓段一家而来,可恨那个军官,被他所趁。该死,我早就该想到他们应与官府中人有勾结。要不是两位仁兄相助,今日便折在这里。”扈成不无懊恼说道。
鲁智深和武松在二龙山落草经年,惯走山路。扈成随老种经略相公征西,也没少走山路。三人脚力强健,加上忌惮追兵,一口气走出一个时辰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