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问道:“客人路上可吃了饭?”
时迁道:“不曾吃饭,快点拿些酒肉来吃。”
小二道:“真是不巧,中午的时候还有些肉,下午却被附近村人家买了去,只剩得一瓮酒在这里。今日除了你们,没有客人吃饭,因此也没准备,你们要吃饭得多等一会。”
石秀道:“那不是有几辆马车吗?”
“他们自己带了饭上路,不要店里的。”
时迁道:“也罢,先煮五升米来做饭。”
“客官三个人能吃得了这么些?”
“你只管去煮,少放些水,吃不了我们带着路上当干粮。”
小二哥取出米淘了,煮起一锅饭来。石秀在房中安顿行李,杨雄取出一只钗儿与店小二,先要他拿那瓮酒来吃。小二哥收了钗儿,去店里面搬出那瓮酒来,又拿两碟儿腌咸菜放在桌子上。
时迁提一桶热水来,叫杨雄、石秀洗了脚手,叫了店小二,四人一起围坐吃酒。
石秀看那店中檐下,插着十数朴刀,便问店小二道:“你家店里怎么还有兵器?”
小二应道:“都是店主人留在这里。”
石秀到檐下近前看了那些朴刀,问道:“你家店主人是什么人,能备下这等精良兵器?”
小二道:“客官,你三人看上去惯走江湖,随身也带着兵器,如何不知我这里的名字?我们这店唤作祝家店。前面那座高山,唤做独龙山。山前有一座高巍巍的冈子,唤做独龙冈,上面便是店主人的住处。这里附近方圆三十里,都是祝家庄的地盘。庄主太公祝朝奉有三个儿子,称为祝氏三杰。庄前庄后,有五七百人家,都是他家的佃户,各家分了两把朴刀。常有数十个家人来店里住宿,因此准备下朴刀在这里。”
石秀道:“在店里准备朴刀做何用?”
小二道:“是要御敌用。”
“御敌?这里不太平?”
“此间离梁山泊不远,只恐那里贼人来借粮,因此准备下兵器在店里,以备随时御敌。”
石秀看了杨雄一眼,道:“给你些银两卖我一把朴刀用如何?”
小二哥连忙摆手道:“这个却使不得,刀上都编着字号,不能少了一把。我这店主人法度森严,我吃不得他棍棒。”
石秀笑道:“不过开个玩笑罢了,你不必着慌,且吃酒。”
小二道:“小人酒量有限,吃不得了,先去歇了,三位客官且宽饮几杯。”说罢那小二哥便去睡了。
杨雄、石秀又吃了一回酒,只见时迁道:“哥哥要肉吃么?”
杨雄道:“店小二说没肉卖,你从哪里弄得肉来?”
时迁嘻嘻的笑着,从灶上提出老大一只公鸡来,杨雄问道:“哪里来得这鸡来?”
时迁道:“我刚才去后面净手,见这只鸡立在笼里,我便悄悄拿去溪边杀了,又提桶汤去后面,就那里收拾干净。刚才煮得熟了,拿来与二位哥哥吃。”
杨雄道:“你这厮老本行不改,还是这般贼手贼脚。”
石秀皱眉道:“如何偷了人家的鸡?又不是没钱,找那店小二买就是。”
时迁笑道:“就是喜欢偷,不然吃起来不香,没什么意思。我们明日走时,等算完账,我再去偷几把朴刀!”
却说杨雄原本有些谨小慎微的脾气,自从下了去投梁山泊的决心,慢慢放得开了,只说道:“熟都熟了,先吃再说,能有什么事。大不了明早多给店小二些钱。”
石秀心下不由烦闷,只顾喝酒。杨雄和时迁二人笑了一回,把这鸡用手撕开吃了,又盛了几大碗饭。
且说那店小二略睡一睡,惦记着石秀说要买朴刀的事,放心不下,强忍着酒意爬起来前后照看。只见厨桌上有些鸡骨头,再去灶上看,有半锅鸡汤,香气扑鼻。小二不由吃了一惊,再去后面笼里看,发现果然不见了鸡,连忙出来问道:“客官,你们好不懂道理,为何偷了我店里报晓的鸡吃!”
时迁混赖道:“活见鬼了。我从路上买这只鸡来吃,什么时候看见你的鸡!”
小二道:“那我店里的鸡跑哪里去了?”
时迁道:“只怕被野猫拖了去,黄猩子吃了去,鹞鹰扑了去,我怎么知道!”
小二道:“休要哄我,你们三个人压根没带鸡进店。我的鸡刚才还在笼里,现在没了,你们桌上还有鸡骨头,不是你偷了又是谁?”
杨雄道:“我们记错了,是刚才出去净手,野地里抓了只野鸡。”
“少来耍我!这个季节,你们从哪去抓野鸡!”
石秀劝道:“小二哥莫生气,多赔你几个钱便是。”
店小二道:“我那只鸡是报晓鸡,店里少不得。你赔我十两银子也不济事,只要还我鸡。”
杨雄大怒道:“你讹诈谁?爷爷不赔你又能怎样?”
店小二怒急反笑道:“客官,你们休要在这里撒野!我店里不比别处客店,小心拿你到庄上,当做梁山泊贼寇解上县衙去请赏。”
杨雄听了,大骂道:“爷爷就是梁山泊好汉,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拿了我去请赏!”
时迁怒道:“我等好心才赔你些钱。如今这钱就是不给了,看你怎么拿我等去!”
小二冷笑一声,大叫道:“抓贼!”
只见店里赤条条地走出三五个汉子,直奔杨雄、石秀来。石秀手起,一拳一个,都打翻了。那小二还要再叫,被时迁一巴掌,打肿了脸,与那几个汉子都从后门逃走了。
杨雄道:“兄弟,这厮们肯定要叫人来。我们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走。”
石秀道:“不要吃了吧。”
杨雄道:“磨刀不误砍柴工,吃些饭有力气才好赶路。”
三个人三口并作两口吃饱了,把包裹背上,穿上麻鞋,跨了腰刀,又各去房檐下拣了一条好朴刀。
时迁去灶前寻了把草,灶里点个火,四下里烧着,说道:“这店往日里只怕没少抓梁山泊的人去县里请赏,如今反正都这样了,不能放过了他。”
那草房被风一吹,刮刮杂杂烧起来,顷刻间那火天也似般大。三人放开脚步,沿了大路就走。